原创 杨赤忠 2025-05-11 20:26 广东
到了京都，三条通、四条通都不大，错落有致的是各种小酒馆，让人想起《源氏物语》里光源氏找他爱人时落寞的景象，好在目标不唯一，总能蓦然回首，天涯咫尺
从大阪机场下来，到京都的火车上人少有座，清晰可见窗外的风景。2~4层的小房子，逐小溪而建，水清澈见底，依稀可辨曾经的工业城市多年前的模样。川端康成的《雪国》在国内备受推崇，好像清华、北大都是必读书的前10名，但是我也没有完全的看懂，除了一个最深的印象，就是岛村经常在火车里幽幽地沉思，呆望窗外雪国风景，万念俱空。而驹子与叶子，恰似车窗内外的两个美丽镜像，虚实相映、今昔模糊。
到了京都，三条通、四条通都不大，错落有致的是各种小酒馆，让人想起《源氏物语》里光源氏找他爱人时落寞的景象，好在目标不唯一，总能蓦然回首，天涯咫尺。每家食品店都引人欲探究竟，但真正好吃的并不是很贵，最贵的往往以摆盘和环境媲美，幽玄的画风，足以使你忘了食物的味道。
清水寺任何时候人都多，赶上人少肯定更美！它的建筑很别致，所有穹顶和屋顶都整齐漂亮，颜色搭配极考究。人说螺丝壳里做道场，其实未必不是一种专业水平的精美体现。所以日本的建筑简约而唯美，特别是屋顶上那仿草房的桧皮弧面，远望近察都很美，秋风不破。
日本文化三要素，是物哀、侘寂、幽玄，都能够在这些具体的景物上明确体会到。正好我在听独树不成林的播客，播客里讲到民初的辜鸿铭，讲他把中西文化对照之后，对中国文化的推崇，说他跟钱穆、梁漱溟大有不同，后两者基本上对西方文化知之甚少，在这种基础上未经对比就拔高对中国文化的定位，说服力不够。
顺便推荐辜鸿铭著《中国人的精神》。我对辜早期的印象是因可笑而厌恶，后来发现大多数人都很厌恶，再后来发现大多数人对他的厌恶都草率而肤浅，人生阅历和见的世面都不够。实际上辜鸿铭在这本书上讲到的东西，完完全全印证到今天的国际关系上。包括对西方文化特别是西方社会的死穴，他都点得非常的精准！恰似跨界之后穿越过来，可以指导我们对美出牌的一个高人，非常牛逼！
回头再来看日本精神，日本人的精神是什么呢？可以从它的文化里找，也可以从它的生存环境里、它的建筑上去找，它的民族特性在这些方面都能观察到。《菊与刀》说得对不对？对是对的，但不全面，毕竟在那之后，日本又经历了一轮非常巨大的生死疲劳。盛年有一本畅销书叫《日本可以说不》，多年以后的今天，日本尚能说否？但是不是又到了中国可以说不的时候，当年也有人说：中国可以说不。但那话说早了！4年前杨洁篪在安克雷奇怒斥布林肯，个人听了既解气又担心。昨天中国外交部发表了一个视频叫《不跪！》，是的，中国不仅可以说不，而且还可以不跪。所以精神是一面，实力是更重要的另一面。
悲观主义者经常说：时代的灰尘落到谁头上，都是一座山。似乎时代总有灰尘莫名其妙就落下来！其实要看不同的时代里，你的胜率和赔率。否则为啥很少有人说：时代的浮萍流到谁脚下，都是一片云！
刚好在看圣雄甘地自传，甘地认为如果一个人特别是东方人，不能节制自己的欲望，不能克制自己，并且不能体会克制的美和克制中的快乐，那么这个人就还是一个禽兽。从这个意义上讲，雪国岛村就还是一个禽兽。从这个意义上讲，恐怕这也就是日本人的精神，七分饱就是我们需要学习的地方。当然中国最早讲克己复礼，不过这梗老早被我们忽略掉，不知所云了！
所以日本美学的三大特征在中国人来看，其实是有一定文化隔阂的，因此我们恰恰更需要努力去理解，去体会玩味。你比如物哀在中国来说，就失于感伤；侘寂在中国来说会被看成过于老旧、过于传统；幽玄在中国人看来就会过于阴暗、诡异！这三大要素在中国审美里面，都有偏不认同的成分，但是这恰恰是人家民族性的一种最好的差异性表达。特别是日本这么一个国家，它拥有一个特殊经历的历史背景，又曾经在经济和生产方面做到世界头牌，在当初最最繁华的历史关头上，依然能够保持住原生态的这三种审美境界，非常不容易，因为很多现代性本身就是反传统的！而这实际上也是我们中国人最难以理解的，一如我们不理解保守主义的妙处。
日本这个地方，各处呈现的景象，都很有园林感，很有画面感！所以结合起来理解它的动漫的话，很多动漫场景它与现实生活的差距，相对很多现代国家来说，就确实要小得多！它的二次元经济发达，也许就是源于虚拟世界跟真实世界的差异相对比较小。包括在虚拟世界得以发泄之后，回到现实世界依然允许有所变态，也许就是模糊了两者之间的界限隔断。
所以日本这种把人工和天然融为一幅画卷的打法，就跟其它地方不一样，很多地方的美丽风景宛若世外桃源，但是你在日本，就是天上人间。在天龙寺，脱了鞋从大房子穿越长廊漫步观赏庭院，和置身庭院偷窥房舍开间，感受完全不同。有若脱口秀节目中台上和台下的区别，甚至有庙堂之高和江湖之远的居处梦幻，也类似于在朝有别于在野，恰似物我两在。
在京都遇见游行队伍，稀稀拉拉的。数了一下，大约有500人，警察随行为他们服务，大家看起来关系良好。游行的人也不太当真，嘻嘻笑笑地互相聊着天，随着口号声起，有节奏地举一下手，大概诉求是就业、医疗、物价和社会保障之类。虽然都是大事，仿佛寄望也不高。更像一个圈子，权当社交。
京都随便散散步，冷不丁就有一个院子，走进去都是错落有致、干脆利落、安逸而整洁。花草石木，各得其所。所以整体京都，相当于是一个生态，环境并不是由景点构成。庭院随坐刷刷手机，国内推送扑面而来，不跪视频已逾10亿点击，其中评论区里有一句话挺狠：“最高明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安石不出，如苍生何？
但我有一个没有见识的问题，就是日本的通假汉字中，使用的中国字很多都是骂人的，这是为什么呢？什么鸟啊，什么尻啊，等等等等。总不能归于野蛮，又不是万斯！然而京都人也有他作为古都人的傲娇，所以虽然在地域上京都铁定属于关西，然而京都人颇不喜欢别人谓之曰关西人，他们会很反感地纠正：不！我们是京都人！就像多年前沪上时有所闻：阿拉上海宁！
旧城的屋顶和瓦都很讲究，有些看起来像白雪皑皑，有些是仿茅草的木制和土制，纹丝可见、一丝不苟。地面多是碎石和干土，但奇怪的是虽然它也起风，却未见得风把干土卷起，沙尘迷乱星眸眼，不妨西北远望，射杀天狼。这又为什么呢？人家的精致确实值得我们学习！那么多的地席，罕有一处破损。那么多的屋椽凸起，但见一个地方掉过漆。
看了天皇住的京都御所，和二条城幕府将军府相比，感觉幕府将军的地盘反而更讲究一些，所以也体会到，那其实是幕府将军已然篡权，但却维持对天皇的表面尊重，实际是自然形成了事实上的君主立宪制度，当然也可能跟中国的曹操汉献帝关系和桓温时代有所相仿吧。但是不管是日本的天皇制度也好，还是英国的君主立宪也好，还是泰国的国王制度也好，包括柬埔寨也好，我们其实并不清楚地知道说，这究竟是历史演化中的必要制度，还是一种过渡形式，还是一种落后而终将被取代的一种封建残余呢？
在二条城德川幕府的本丸所在，高处俯瞰下面的护城河，晴空下湛蓝的深水感觉非常漂亮，鱼空游而无依，心情就非常好。但是如果照下像来，照片上却留不下什么味道，比北京的温榆河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这种真实的感受和照片上看起来的东西，还得靠肉身感触，仅仅从视觉上去衡量是远远不够的！我很奇怪这个照片，它难道不应该真实地反映我们视觉所读出的全部信息吗？还是说在某种生态背景下，即使是视觉的印象，都会有所恍惚呢！难怪修行之人要很讲究环境，否则无法做到心灵顿悟，妙有真空。
作为汽车生产大国，日本街上看到的汽车却不像西方发达国家那么多而拥堵，说明他们对汽车的使用并不像西方一样没有节制。但有人认为日本是由于居住习惯上还是偏爱城里，而不像其它西方大国人们希望住在乡村，所以必得自驾。尚不知其何所谛？
晚上看了传统文化和艺妓表演，总共六七个节目，其中应该说还是京舞最好看。但整体来说日本舞蹈的技术性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它更多是讲究造型，以及色彩搭配，突出视觉效果。其它的各种艺术形式，看起来技巧性也都偏简单而古朴，印证了它这种简约的审美情趣。同时反过来讲，可能人家也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去在这些务虚的事情上精雕细琢、僧敲月下吧。
在名古屋城，看到一个商店的服务员老头，在那里用鞠躬的姿势，反复的施压自己的身体，可能是趁人少，拉筋锻炼吧。我就想，日本的鞠躬礼看上去谦卑，会不会人家其实是一举两得，寓锻炼于礼貌之中，强制重复锻炼与拉筋的过程呢？
稍僻静处，就到处都看见黑漆漆的、肥大的乌鸦在嘲哳着翻飞，在中国就很罕见。可能因为日本尚黑，所以它视黑鸟为吉祥，而中国人恰恰相反。也许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所谓幽玄，幽就是暗，玄就是黑，幽玄就是暗黑，这种美中国人还理解不了，但是身临其境，勉能觉察。
到白川乡合掌村，是为日本的世外桃源，它以前是跟飞驒同在一个小国家。这个地方在冬天是雪乡，现在看不到雪，但是能看到雪山上的水流淌下来成小溪经过，小村子看上去很漂亮，到处都开着各色的花，小屋旁边尽是田野，种着庄稼。唯独就是吃东西的地方比较少，也没有什么选择。到了高山乡，人就是太多，除了极其鲜美的牛肉，色香味俱在，似乎也没有其它特别值得言说的东西。
陡然想起源氏物语里面，光源氏当了皇帝以后，仿其家严，还不算很老就不想再干皇帝，非要到寺庙里面去出家。我当时很难理解，但是到日本看了以后，其实日本的寺庙是很豪华的地方，出家人也并不似在中国那样的清卑地位，所以可以理解为，其实是去坐享清福去了。到更豪华的地方驻扎下来，位高权小责任轻，既不用管俗家破事，又能享受太上皇的尊严，这么来理解，可能更恰当。
名古屋晚上很繁华，市面人流攒动，很多都是年轻人，按说富裕的地方它必然消费就旺，消费旺了必然生产就弱。那么日本为什么没有出现美国那样的诸多问题呢？可能有这么几个方面，一是日元没有像美元一样收割全世界；第二呢，日本人相对也比较勤劳，他的消费在市面上体现出来的话，既是消费也是一种就业；第三呢，日本的基尼系数相对低，社会矛盾小；第四呢，日本人可能不像美国那样，花在度假和汽车上面的支出那么多，因此对市面的消费带动还能比较大；当然第五有人说日本的对外投资很大，虽然在国内看起来制造业不多，但是从国外汇回来的钱很多，对外投资科目的收益和利润返回比较多。所以从这几个方面来看，没有出现美国那样的问题，可能第六个就是，它没有那么多的民族矛盾和种族矛盾需要去化解，尾大不掉、前仆后继。
参观热田神宫时，看到各种宗教仪式。反正宗教这东西一言难尽，但是看了一下日本著名的神社有341个，靖国只是其中的一座，看起来他们这些地方对于日本历史文化的传承确有某种作用。包括它的很多保护器皿，除了刀具以外，其它看起来震撼的都不多，可见日本是在明治维新以后，才迅速上岸，后来居上的现代国家。
今天购物时，颇有感于好多地方刚好在讲人民币升值。面对世界的贸易压力，中国人民币可能是需要升值的。但是从当前到上两个关口，一个是5.86，一个是6.14，这两个位置来看升值的空间都不大。并且如果升值之后，中美经济的差距就陡然变小了，因为现在中美的经济差距，本身是在美元优势情况下的一个衡量和估计，如果人民币兑美元转强的话，这种经济规模的差距缩小，就会引发一种实质性的变化，这对于长期来说，升值的好处和坏处可能都是有的，我们不能完全沉溺在广场协议阴谋论的历史恐惧中。
如果看过去10年，把中国跟印度对比，我们会发现过去10年印度累积的GDP增长是49%，而中国是54%，但是印度卢比相对美元来说贬值了26%，而人民币只贬值了15%，从这两个角度上来看，当然可以说，总体上中国即便是与印度高增长的过去10年比，我们也是表现更好的！另外一方面，出来看看你就会发现，升值对于旅游购物的折扣效应是非常明显的。但是它的不利在于，对于出口会有一定的影响。因此我们看到，在过去10年里面包括印度，虽然GDP增长比较好，但是它其中一个代价是本币的贬值。
假设把中国跟美国对比，达里奥有一个量化的分析。简化从5个维度上来讲，有人认为我们的经济按购买力平价已经是美国的120%了，那么军事可能也许达到90%的水平，那这个科技可能达到了80%，金融可能达到70%，文化方面美国是文化霸权，所以我们也许只达到了50%！这个估计恰不恰当不好说，假设这个估计恰当的话，我们在这5个因子上简单平均可以达到美国82%的国家整体实力水平。但这个估计跟你的印象如何呢？
返回酒店途中，乌鸦依然到处都是，都叫着，黑黑的，也不怕人！热田神宫门口，还在做法事，有很多穿着奇怪的古装，也有西装革履就在那礼拜着的。而且到了关键时候，所有人都在那默哀表示敬意。包括很多观众甚至有些可能都不是日本观众，也在那默哀，装神弄鬼的凑热闹。咱们中国人当然不能在那里敬他，但是也不能站在一帮敬礼的人中间，只能退后几步作观察状，心里着实地大大不以为然！
以上是上周去日本度假时的各种感想，零零散散、没有条理，亦无章法。一周过去，大事云集：红场阅兵，一日六见；巴铁争气，穷且益坚；央行十条，瑞士在谈。阿西莫格鲁曾经问，国家为什么会失败？并自答曰：一是体制僵化，受制于既得利益集团，害怕创造性破坏，因而抑制了创新；第二是国家权力分散，无法凝聚共识，内耗严重，需要集权。川普想集权，实现玛嘎，即使能解决二，也不能解决一。一个国家科技再发达，缺乏在应用场景中不断洗礼迭代，再大的模型也只是一个模型，所以歼10才会打下阵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