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是全球经济体量最大的国家，加州是美国第一富裕的州，人均年GDP超10万美元，名义GDP4.1万亿美元，相当于世界第四大经济体。

但加州的流浪汉又是全美最多的。根据统计，加州的流浪汉人数约为18.7万人，占全美流浪者总数的25%。在Skid Row的主街San Pedro St或6th Street，到处是流浪汉搭建的帐篷，号称帐篷之都。

我打了一辆Uber，谈好费用，前往洛杉矶的downtown实地探访。开车的司机叫MANAN，本地人，是一位女士，她说假如自己一个人，哪怕是白天，也绝对不会开车来这个地方，因为这里会让她很不舒服，很没安全感。通过实地探访和交流，从流浪人群的形成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出美国社会的复杂性。

流浪是自由和权利

Skid Row是美国最著名的流浪汉聚集地，位于洛杉矶市中心东南角，面积约1平方公里，聚集约5000 名流浪汉，其中50%以上的人长期露宿街头。这里是全美密度最高的流浪汉社区。

开车经过Skid Row的主街San Pedro St或6th Street，可以看到各种状态的流浪人群：

街道两边的人行道上搭满了蓝色灰色等各种帐篷，推车椅子柜子等各种捡来的东西堆在马路上；

流浪者大多数是黑人，有的赤身裸体走在街头，有人一直手舞足蹈自言自语，有的站在路边抽叶子或喝酒，发呆，有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了还是走了；

闪着警灯的警车和大群警察在各个街区维持秩序，拉隔离带；

社区志愿者摆着摊位，派发面包、水、衣物等。

这里成为流浪者的聚集地其实已经超过 100 年了。19世纪末，洛杉矶是铁路运输枢纽，大量单身男性劳工、退伍军人、酒鬼聚集在市中心东部，这些人没有稳定住所，累了就席地而睡，慢慢成了无家可归者的聚集地。

政府为什么不清理这些人呢？

在老美看来，自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天赋人权，每个人都有自由迁徙的权利。

在老美看来，自由大于平等。老美追求的是条件平等，每个人有基本的权利，但不追求结果平等，更不追求经济平等。所以很多老美讨厌富人，但不仇视富人。

我遇到的很多人，包括Manan，他们很讨厌这些流浪汉，但他们不会否认，这些流浪汉有自由迁徙和居住的权利。美国奉行自由主义，强调“个人选择自由”，对流浪行为不能进行强制管理。一个人如何安排自己的生活，那是他自己的事，只要他不过度影响他人，这就没事。不管是家庭还是政府，不能强制性干预，更不能说“我是为了你好”，所以把这些流浪汉集中管制起来，绝对不可能。

尽管加州政府这些年一直在尝试解决，但都不敢太大动作，投鼠忌器。流浪者拒绝任何管制，甚至拒绝帮助。很多人不愿意去可以洗澡和睡觉的固定场所居住。

加州奉行“Housing First”政策，强调要给流浪汉解决住房，再处理街区的问题，但这种政策显然不符合现实，成本高、效率低。法律也对警察强制性清除帐篷区有各种限制，于是很多街区沦为了“帐篷之城”。

福利政策：救助还是纵容？

救助流浪汉，是美国联邦政府和地方政府共同的责任。但地方政府起着关键性作用。美国地方政府拥有财政收入和支出等方面的自我决策权，是非常独立的。加州州长一方面强调加强清理流浪汉营地，一方面要求加强福利补助，作为民主党的大本营，其每年用于流浪人群救助的综合性花费超过 50 亿美元。但政策自相矛盾，因此收效不大。

Manan告诉我，她兼职开Uber，每天时间不确定，也许是2~3小时，也许更久，周末休息。每月大概可以赚两千到三千美元。但在加州，一个流浪汉只要登记了，其他什么都不做，通过政府和民间的各种援助，每月就可以拿到500到1500美元现金。

根据加州公布的2024年数据，在洛杉矶，流浪汉每月可以从政府和民间机构获得的补助和资源如下：

1. 现金援助：在洛杉矶，无家可归的单身成年人，可以申请现金援助，每月标准是补助现金221美元。申请门槛极低，唯一的要求是必须在洛杉矶居住。

2. 食品援助：每人申请后，每个月可以拿到291美元的电子购物卡，可以买各种食品。

3. 医疗补助：免费医疗，包括看医生、住院、部分心理/戒毒服务，因为是全免费的政府公益项目，所以整体的医疗质量和服务都比较基础。

4. 住房补助：加州“无家者计划”专项补贴，根据不同情况，大概每月300~1000美元，某些项目会为无家者提供临时酒店住宿。

5. 慈善和福利机构：在美国，慈善和福利是多层次的网状结构。政府只是其中很小的一环，大部分都是靠各种民间组织的福利机构，包括企业、社区、教会、互助组织、义工组织等，他们发放现金、食物、睡袋等，帮助流浪汉剪头发，义诊，组织聚餐等。

很多慈善和福利机构会为流浪汉提供帐篷、睡袋、毛毯、食物、移动洗澡车、流动厕所，甚至派发清洁的针具等，最后一点一直是争议最大的。

抖音有一个叫“丁胖子金牌讲师”的账号，粉丝120万。他是一个中国人，通过另类途径进入美国，在洛杉矶滞留下来，每天拍自己到各个义工组织福利机构蹭吃蹭喝，最经典的话就是“兄弟们，今天又在美国要到饭了”“今天又薅到美国的羊毛了”。据说他已经拿到了绿卡，是一个神奇的样本。

福利政策历来就是双刃剑，既能帮助有需要的弱势群体，同时又养了一批无所事事的懒汉。但加州历来是民主党的大本营，政治正确的红线没有人敢去碰，加上加州气候温暖，阳光充沛，适合流浪者。这些注定了这个地方是流浪者最爱的州。

什么样的人沦为流浪者？

根据统计，美国大部分流浪的人，有三个原因，一是经济破产，二是染上了酒精和毒品的恶习，导致个人放纵和自暴自弃，三是精神健康出了问题，当然也有完全自愿流浪的。

在美国接触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储蓄习惯，华人可能例外。大部分人都是及时行乐，住房汽车读书甚至旅游，都是信用卡或者贷款，一旦有啥突发情况，很可能就会个人破产。有些人可能会重头再来，有些人就干脆自我放弃了。而在洛杉矶这样的城市，生活成本居高不下。租一个房子价格也在1500美元及以上，很多底层打工族最后发现，努力赚钱还不如躺平，去拿政府福利，在街头流浪还不用租房。

根据美国国家酒精滥用与酒精中毒研究所基于2023年全国药物使用和健康调查的数据，美国12岁及以上人群中，有2890万人在酒精方面有严重的问题。我在美国的中大型超市里，看到最多的三种货架就是甜食、速冻食品和酒精饮品。

美国人过度使用止痛药或成瘾性药物的现象非常普遍。最后逐渐成为毒品的成瘾者，工作生活家庭都毁了，只能街头流浪。

美国药物滥用和心理健康服务管理局数据显示，“2023年美国有890万人滥用阿片类药物。2021年，在12岁及以上约2.8亿美国人中，有3190万吸毒者，其中11.7%的人使用非法药物，19.4%的人在过去一年内使用过非法药物或滥用处方药。”“占全世界人口不到5%的美国人，消耗掉了全球80%的阿片类止痛药。”

而物质滥用与精神健康服务管理局的数据显示，2023年，美国约5870万成年人患有精神疾病，占成年人口的22.8%。有色人种患病率最高，为36.7%；低于贫困线的人群患病率为29.0%，高于全国平均水平。

黑人+穷人最容易陷入精神健康问题的困境，最后成为流浪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