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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岩,向上:身体作为介质」
记者|薛芃
在北京市区里几家有名的攀岩馆,每晚到了十一二点,仍有人挂在墙上,思考着如何用动态跳跃(dyno)把自己的身体荡得更远一些,如何用尽今天最后的力量在这条困扰多日的仰角线上再多过一个点位。在这一刻,白日工作的疲惫与烦恼统统被抛在脑后,唯有岩壁上彩色的点位可以吸引全部的注意力,让人平静、专注,沉浸到最本能的快乐里。
开到晚上12点,是如今许多城市攀岩馆共同的策略,甚至有24小时不间断营业的,就是为了让人们在下班时间可以好好享受攀岩,不受时间限制。根据2024年初的《中国攀岩行业分析报告》,截至2023年12月,中国大陆地区拥有636家商业攀岩馆。而这个数字在2024年仍在飞速增长,最夸张的是上海,半径5公里的范围内最多可以找到十几家攀岩馆,其次是北京,攀岩馆正在成为城市生活新的运动目的地。在白领的工作节奏中,午休一下,哪怕只有一小时,拎上一双攀岩鞋,就可以直奔岩馆,酣畅淋漓地爬一两个钟头,身体虽然疲累,但整个人却充满了电。
《徒手攀岩》剧照
为什么是攀岩占据了新城市运动领域的高地?为什么攀岩令人着迷?除了方便之外,到底是什么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爬上墙壁?
室内攀岩诞生到现在只有不到50年的时间,起初是由野外攀岩发展而来,曾经是为了野外攀岩而诞生的反季节训练空间,由于所有设施都是人造的,所以又可以更精准地进行针对性训练。从它原始的英文climbing gym不难看出,攀岩馆是一个“健身房”的概念,为野外攀岩服务,但到了现在的城市生活环境里,它成了人们最容易接近自然攀爬的场地。巴黎奥运会后,央视曾盘点收视率,攀岩项目在所有奥运会比赛项目的观众关注度中位列第二。奥运会的推动,在全球范围内都掀起了一股攀岩热潮,让很多普通人找到了新的精神追求坐标。
一些这几年才开始“入坑”的新手是从岩馆进入攀岩的,进而去到户外,开始野外攀岩。但对于更早的攀岩者来说,野外才是攀岩真正的天地,攀岩最本质的诱惑,不仅是一味地向上攀爬,更是把自己放到自然里去,去感受每一块岩壁的质感,花岗岩与石灰岩的粗糙与细腻,身边飞过小虫,耳边有鸟鸣,大口呼吸着山水间清新的空气,又或是晒着炽烈的日光,把自己交给自然与天然的岩石,向上攀爬才是接下来的事。
中国近年户外攀岩的岩场也在大幅增加。1990年,美国人托德·斯金纳(Todd Skinner)在阳朔的月亮山开辟了严格意义上中国的第一条户外攀岩线路,由此,中国户外攀岩开始。从广西阳朔到北京白河,攀岩元老将这两个地方开辟成了一南一北的攀岩重镇,直到今年,云南黎明与石鼓、山东枣庄、浙江衢州两头洞、广西马山、贵州六盘水与格凸、新疆可可托海这些地方都逐渐开辟出岩场,又因自然环境差异,每处岩场各具风格,攀岩版图一直在扩大丰富。
在北京白河的云蒙峡风景区,我第一次见到攀登者周鹏,他的攀岩与登山、攀冰这些项目密切相关。最近的10年,周鹏一直生活在京郊密云,为白河攀岩和攀登培训做着自己的努力。
攀登者周鹏,近十年一直活跃在北京白河,致力于攀登培训(蔡小川 摄)
见到周鹏那天,他正在白河的岩场给学员上开线课。周鹏坐在开线山下不远处的大石头上,时刻注意着山上的动静。他对白河的岩壁烂熟于心,也是白河开线最多的人之一。“我几乎每天在这些山里转,随之观察这些岩壁,哪里有凸起,哪里是光滑的,哪些地方可以开线,都会默默记在心里。到了具体要开线的时候,再去考察每一个细节。”攀岩人总自嘲是“搞装修的”,每天背着一身户外装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腰间挂着一串金属挂片,灰头土脸的,尤其是开线的人,背电钻,打螺丝,清理山体碎石,挂在墙壁上就像高空作业的山体装修工。
2015年底,周鹏创立了享攀攀登学校,课程涵盖攀冰、攀岩以及高海拔攀登等多个领域。这10年来,从“小白”开始,周鹏将很多人领进了攀岩的大门,在他看来,攀岩可以被归为休闲体育一类,而非很多人想象中的极限运动,攀岩的人并不比别人特殊,或是更勇敢、更酷,“这是一项没有什么门槛的运动、朴素的运动。只要你有意识想去做,每个人都没问题,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做这件事。”除了身体有一些疾病,比如心脏病、高血压或是癫痫等,正常人都是可以攀岩的。周鹏教过的最特殊的攀岩者是一位盲人,“他完全依靠触觉的感知,我在下面给他指挥,跟他说朝左、朝右,几点方位有一个什么样的岩点,他就会顺利找到。他的听觉和触觉是超于普通人的,当他克服了心中的障碍,即使看不见岩壁上的路,他也是没问题的,攀岩乐趣跟每个人的目的和心境相关。”
我问过几个攀岩人一个问题:这项运动对身体素质有哪些特别的要求?或者说,攀岩人身体的哪个部分是格外特别的?几乎每个人都告诉我,是手指。长期攀岩的人手都粗壮厚实,每一段指节都饱满有力。事实上,人的手指上是没有肌肉的,主要是由骨骼和肌腱组成,因此我们看到的粗壮,是肌腱经过长期训练后格外发达。我在阳朔采访过程中,听到过手指最有力量的攀岩人,可以仅用小拇指拉起引体向上。
长期攀岩的人,体格往往并不壮硕,而是精瘦,自重轻但肌肉有力,可以帮助自己更有效地在岩壁腾挪。我常听攀岩人讲起一个词:对抗。既是用自身的力量去对抗岩壁,找到平衡,也是在向上攀爬的过程中要对抗自身重力。就像周鹏说的,攀岩是一项容易入门的运动,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岩壁“高光时刻”,但再深入提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难度越往上越难。按照难度,攀岩的系数从5.12到5.13,要经历a、b、c、d四个等级,从5.13到5.14,又是a、b、c、d四个等级,这每一步都是对体能和技术的新的挑战。在长期攀岩经验的积累中,攀岩人的大脑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攀岩数据库”,也是攀岩人的宝贵财富。
五六月并不是阳朔攀岩的好季节,不过依然有很多岩友从全国乃至全球各地赶来(蔡小川 摄)
在这期的封面故事中,我和同事黑麦分别去到阳朔和白河采访,这两个地方的攀岩发展都有30年以上的历史,且以运动攀岩(sport climbing)为主。这些年中,一批又一批岩友从各地往南到阳朔,往北到白河,他们背景不同、年龄不同,如果说早期的攀岩更具嬉皮士和“脏包文化”的精神,张扬、纯粹而自由,那么现在在社交媒体时代的攀岩人,则目标更清晰、刻苦且包容。
同事程靖前往了另一个攀岩目的地丽江黎明。黎明村被一片一片高耸的红色砂岩在黎明村“阳朔运动区”岩场,张宇鹏沿着岩壁裂隙向上攀登岩壁环绕,这些岩壁因经年累月的风化和侵蚀形成了千姿百态的裂缝,适合玩传统攀岩(traditionalclimbing)。2010年,美国人迈克尔·多比(Michael Dobie)和中国人周磊发现了黎明的岩壁,将早已在欧美流行的传统攀岩运动带到这里。他们还发现,早在攀岩爱好者到来前,傈僳族人就用近似的“攀岩”方式,爬上岩壁采集岩蜜、燕窝和草药。经过中外岩友十多年的开发,黎明成了国际知名的传统攀岩目的地。
在黎明村“阳朔运动区”岩场,张宇鹏沿着岩壁裂隙向上攀登(张雷 摄)
张星云前往青岛。青岛户外资源丰富,讲究接近性的野外抱石(bouldering)便迅速在这里生根发芽,如今青岛有上千条抱石路线,是中国规模最大的抱石岩场。从能俯瞰青岛城市海岸线的崂山山脉抱石,到在海边与潮汐洋流竞速的礁石抱石,通常只需十几分钟就能到达。尽管青岛野外抱石岩场与城市的地理关系十分紧密,但本地岩友基数远没有北京、上海这类大城市多,还未形成完善的社群,他们未来需要面对的,是留住野外岩场,吸引更多人走向户外。
从野外回到室内,孙若茜采访了多家北京正当红的室内攀岩馆,相较于野外,这些城市攀岩馆是一个在日常生活中更容易抵达的“自然”,一个可以暂时跳脱日常秩序的栖身之地。
在攀岩馆的难度线路区,如果攀爬者足够专注,同样能收获野攀时的“心流”状态(黄宇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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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线,用经验还是靠想象?(孙若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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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河攀岩(黑麦)
户外攀岩的几种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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