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孔某人 2025-02-02 14:39 北京
人们已经过于习惯于自己的生活和旧世界。
人们已经过于习惯于自己的生活和旧世界。
1、重新审视“不会提问”
做LLM应用方面的人已经熟知“用户不会提问”、“用户非常懒于输入”，对于本文的读者来说，这似乎已经是一个常识。但最近观察到的一个现象又重新引发我的思考：即使在面对一个多人的群聊或者随机的线上局时，不少人也提不出问题，即使已经尽量降低各方面的门槛，不少人仍然提不出来任何问题。我相信这里有一些人是有心理原因的顾虑，但这里的大部分在我来看就像是面对Chatbot UI不知道问什么用户一样。
这让我意识到“不会提问”并不是一个Chatbot类UI的产品自己会遇到的问题，实际上这即使在与真人互动时也是如此。不会提问，也没有想问的问题，更没想要探索自己的记忆来寻找一些问题，这是人类的常态。
这让我想到在前LLM时代中，对于一部分人“不会搜索”的批评，之前似乎我们总把这理解为是一个能力问题。但现在看来这似乎并不是一个搜索引擎使用能力高低的问题，而是他们没有需求，即使有需求也非常弱。如果他获得他当前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就能获得1个亿的话，他的行动力就会截然不同。
除了问不出问题外，还有一类让人觉得哭笑不得的情况是，人们会问一些无法被有效回答的问题。例如当我把一个LLM Chatbot应用推荐给我母亲时，她提的第一个问题是“如何挣钱？”很明显这个问题别说是LLM，很多人也无法给一个能让她觉得问题被回答了的答案。我原以为这可能是中国老一辈人的某种素质不够高导致的问题，直到我听到这个例子：OpenAI的CTO Mira Murati的母亲在第一次使用ChatGPT时，提的一些问题中有一个是“Mira Murati什么时候结婚？”。这时候就让我感觉原来全球的老人都类似，这个问题大概会被很多催婚孩子的父母问出来。而这个问题更加没有答案。
当你试图向他们说明这不是一个好问题的时候，他们并不会尝试思考如何提一个更可能被回答的问题，他们不了解什么问题更可能获得答案，但他们也并不在乎，他们会放弃提问。这些问题确实是他们关心的问题，但他们并不指望能够从别处获得答案，从耐心程度来讲甚至可以说是毫不在意。
这个“提问不够有效”的问题不止老年人有，我在随机的线上局中也能看到一些类似的情况，有些人问的问题明显无法从大部分人那获得有效回答，不过他们的平均耐心比老人的情况稍好一些，可能还会改进一下提问。但大部分耐心仍然偏低，他们对于探索哪些问题能够被有效回答并没有太多执念。这当中可能存在人性的因素，毕竟提很多没有答案或者被对方认为糟糕的问题并不是一个好的社交模型，对这方面的回避可能已经写入到人的底层本能之中。
2、“没有问题” 与 对环境的习惯
最奇怪的可能还是一些人“没有问题”的这个情况，他们并不是生活中已经处处顺心，他们可能转头就会去操心买东西的时候是不是买贵了。但当他们面对一个新的可以任意提问的机会时，他们大脑一片空白。以及说在线上局中，我们能看到一些人是来旁听的，从会花时间来旁听的角度，我觉得他们明显是有某种诉求的，只是他们也没有太指望自己的问题被回答，也很难转化为主动提出自己的问题。
我对此有一个解释：他们已经太过习惯于自己的生活轨迹了，他们也几乎没有好奇心，在生活中偶尔会被什么东西刺痛，在刺痛的时候会有提问，例如“微波炉坏了，该怎么办？”。但生活中没有那种一直刺痛他们的东西，或者说他们已经习惯了那些刺痛。我并不觉得这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可逆的，如果他们遭遇了人生的重大变故，他们应该会有很多新的问题。但他们现在已经很习惯于他们的生活了。
当然还有一类情况是，他们被生活压迫的太厉害，只能忙于眼下的任务，就像是赶时间的外卖骑手一样。他们没有时间思考，他们只是机械的忙于手头。
提问可能主要就来自于两种：好奇心和被刺痛。大部分的好奇心都在成年之后大幅消退，中年时忙于生活，老年时又几乎完全丧失了好奇心。人总会在生活中被刺痛，但大多数人的认知都会习惯于他自己的环境，以避免被刺痛，并对无法回避的刺痛视而不见。
大部分人已经习惯了没有人随时可以去问的世界。问人要花费时间还要消耗人情，以及对于不少渠道还要担心被骗，例如不少人对互联网的认知。互联网本就是一个时间不长的东西，更别说没过多久就被各种广告和欺骗性内容充斥。能够从泥沙俱下的互联网中建立能够进行自己筛选的能力并不容易，觉得自己有筛选能力的人，他们的筛选正确率真的高么？不少的筛选也可能只是一种固执，只选择符合自己认知的内容。实际上老年人也不是什么都信的，他们也是这样，只是更容易被我们发现这点，本质原因还是认知差异较大所以旁观者更容易看清。
3、“提问更可能被回答的问题”
能够提出问题后，下一关是提出一个不要太差的问题，标准是这个问题能在提问的渠道中获得回答。
讲如何提问的书不少，要提出一个好的问题也要考虑很多因素，但不必强求只能问好的问题。我觉得要保留一个标准的话，就是：能获得有用的回答。而这就需要提问者对被问的人知道的信息有某种判断，应该提问对方可能知道的事情。当然随着提问成本的降低，可以降低对于收到回答的期望概率的要求，但即使是再熟的人之间，也不会问“如何点石成金”这样明知无法被回答的问题。
我们现在看到的对于Chatbot的错误提问大多也是这点有问题，那些问题Chatbot并不清楚，而Chatbot又不会拒答，所以是差的对Chatbot的提问。但反过来说，我们如何判断一个内容LLM是否知道呢？也是源于我们对于互联网上什么东西能存在、能被搜索到的认知，而这个认知可能也未必就对。
同样的，在一个人提问的问题没有响应时，我们经常看到他放弃换个方式来提问。他的探索意愿度也并不高，跟上一节讨论的一样，他可能已经习惯于这个很少能获得答案的世界。
4、他们需要被赋能么？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可能我们会觉得怒其不争。但人生是没有标准的，每个人的人生由每个人自己决策。或许可以强迫一个孩子，但我们不可能强迫一个成人。更别说知识工作和能力学习不可能靠强迫完成。
每个人的人生目标与其经历相辅相成，一个人不会去追求他目标之外的东西，特别是他已经形成长年的惯性生活轨迹之后。每个人都想过得更好，但大部分人都更不想改变，所以人们会固执于自己的生活路径，除非他自己已经看不到未来，或者是生活被外力强迫改变。
大多数人已经过于习惯过去的那个没有低成本提问并获得好的回答的世界，他们也很难改变。现在的LLM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工具，但目前由于其不能拒答其不了解的问题，导致一般用户要能正确使用它仍有不低的门槛。以及在未来，现在这些Chatbot会不会也像现在的国内搜索一样充满广告呢？我对此并不乐观。
我并不觉得我们要关注于如何培养他们的提问能力，我认为更本质的问题可能在于他们没有提问的动力。无论是没有好奇心、没有精力、还是没有在生活中感受到刺痛（习惯于环境），这都是会导致他们无法深入的去探索和使用各种工具和与人交流。我见到过很多拙劣的提问者，但实际上只要他能够问出来，并且没有放弃提问，其实总还是能获得答案的。
这里也需要强调，不会提问并不是一个问题或者缺陷，无论是从内部还是外部来看。而本文主要是在强调，虽然从旁观者来看，不少人确实有某种提问的需求，但从当事人主观来看，这个需求其实很弱，大部分都不会转化为主动探索和提问。
5、产品设计的角度
Chatbot类工具、搜索类工具的渗透困难，可能并不是单纯的大部分用户“不会提问”或者是懒惰，从文本输入换成支持语音输入能降低一些门槛，但仍然有很多人对着麦克风提不出问题。这个问题可能是与人类社会的历史惯性的对抗，它并非不能改变，但改变需要的力量很强，不能低估。
除了强行突破人们对于历史环境的惯性外，还可以以一种逐步浸润的方式来改变，像目前的内容推送一样把工具的结果推送给用户，例如Cursor的Tab功能。用户并没有显式的发出一个要求补全的请求，但系统可以直接给用户提供一个使用工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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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于2025.2.2首发于微信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