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从事亲子鉴定工作的第十年,这十年里,我经手过的破坏的家庭,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吧。
我现在是一家司法鉴定机构的负责人,很多人以为司法鉴定机构是公家的,实际上,司法鉴定机构是一种社会机构,只要经过司法行政部门核准,具备了司法鉴定资格,就可以开展业务。有的司法鉴定机构隶属于医院、科研单位、高校,也有的机构是我们这样的民营企业。
我们的业务一般分为三类,司法亲子鉴定、隐私亲子鉴定和产前亲子鉴定,前两类占了业务量的大头。来做司法亲子鉴定的人,基本都是没领证的,要给孩子上户口。也有其他用处的。不过,业务量更大的还是隐私亲子鉴定。
我曾接到过的最奇葩的需求,是客户问我做不做私家侦探,给了我孩子的照片和信息,让我去拔孩子头发,这事我可不敢去。
真实生活中的亲子鉴定,没有电视剧里那么戏剧化,其实过程很简单,委托人无需到场,将检测样本邮寄过来即可。这几年我做自媒体,前年我某音快十万粉丝了,然后被封掉了。我也不知道为啥,来找我女性很多,还特别喜欢跟我讲故事。不过还是男性占大多数。
做隐私鉴定的,大多是80后、90后。好多人都有同一个问题,就是不经常在家,有时候,我觉得出轨什么的,也不能全怪一个人。
从业这些年,我见识了太多狗血的故事。我曾接待过这样一个客户,对方几乎称得上是“十好男人”——结婚时给了女方十几万彩礼,房子写着妻子的名,事事顺着妻子的心;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是农村的,没有退休金,老丈人的腿还残疾了,全靠这个女婿照顾,带去省城看病。两口子感情很好,上奉父母,下慈子女,家庭和睦。这个客户告诉我,他从来不看妻子的手机,直到有一天妻子洗澡时,手机落在茶几上,上面跳出了一条陌生男士的消息,“回去了没有?”妻子洗完澡出来,他随口问了句对方是谁,妻子谎称是同事,他也没有多想。过了几天,他半夜失眠,看到妻子的手机又亮了,他看到一句,“你还生我气呢?”他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他立即把妻子叫醒,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妻子这才交待,前男友回来了,这几天出去见了面。妻子声泪俱下地认错,保证不会再联系了。但是丈夫心中却埋下了疑团:孩子明明是怀孕8个月出生的,,医生却说孩子是足月?仔细回想结婚后的种种异样,他决定来我这里做亲子鉴定。得知孩子确实不是自己的,他整个人脸色煞白,在座位上愣了好久,才喃喃说起自己对妻子有多么好。当时他向我求助,说“这种情况我见得多,问我应该怎么办?”我说还得看你自己的考虑,我给不了任何意见。没几天,他问我能不能给他介绍一个离婚律师。显然,他还是过不了自己内心这一关——再好的男人也难以接受枕边人的背叛。
也有客户死活不愿意相信鉴定结果,问我是不是弄错了,基因变异了?我掰开了揉碎了给他科普,说绝对不可能错,他痛苦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婚。
还有一个客户也让我印象很深,他可能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带着孩子来找我们做亲子鉴定。一个礼拜后,我拿到结果时都震惊了,两个孩子,一个10来岁,一个七八岁,都不是他的!我都不知道这通电话该怎么打,一通电话结束,这个家庭就被毁了。我很忐忑地按出号码,问客户方不方便说话。对方一听这语气,知道大概率是出事了,足足沉默了十来秒才说,“等会儿给你打过去”。隔着电话线,我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想来也定是心如刀绞,面色如土。没几天,他也向我咨询了和离婚相关的事宜。
我经历的这么多案例中,知道孩子并非亲生后,几乎没有男人愿意做“接盘侠”。见得多了,我也大概知道了这种情况下的离婚流程,除非女方能举证,怀孕期间告知过男方孩子不是他的,否则男方有权追回以结婚为目的的彩礼赠与、婚礼花销以及怀孕生子等抚养费。不过大多数情况下,男方只是要回彩礼,抚养费就不提了。
我印象最深的一个女性客户,是一个20岁出头的女孩,来做产前,打扮得浓妆艳抹,她属于孕早期,要抽静脉血给孩子找爹,估计是要打胎钱。第一天,她带了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来留样,结果不是。隔了几天,她又带了一个年轻男孩来留样,那男孩一看就是个毛头小子,估计也才20岁出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结果依然不是。第三次,她带了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高大魁梧,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生怕别人认出他来,明显有家室。我给他取血时,他的手掌上全是厚厚的老茧,针很难扎进去,一看就是常年在工地干活的包工头。全程就说了两句话“好了没”、“能走了吧”。测试结果出来,孩子就是他的,女孩终于松了口气,理直气壮地找男人要钱。
见多了这种事情,很难说男人和女人谁会在道德上更胜一筹。当然,亲子鉴定的意义绝不局限于分辨渣男渣女,还有许多现实作用,比如处理遗产纠纷、办理移民签证、寻亲打拐、解决抚养权纠纷等等。很多人对我们这行有偏见,认为亲子鉴定的存在破坏了许多家庭的和谐。但我不赞同,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认为正因为有了亲子鉴定,才会让有些人有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