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嗅 01月21日
就业冰河期的日本人,成为经济下行期的试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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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就业冰河世代”指的是在1990-2000年代泡沫经济破灭后,面临严峻就业挑战的一代人。他们经历了少年时代的教育内卷,青年时代的就业困境,以及中年时期被子女嫌弃的窘境。这代人出生于“回声婴儿潮”,在激烈的竞争中度过童年,又在经济下行时期遭遇就业寒冬,成为时代变迁的牺牲品。他们中的许多人未能摆脱贫困与孤独,晚年生活也面临挑战。文章揭示了这一群体在不同人生阶段所遭受的社会压力和不公,引发人们对社会结构性问题的深刻反思。

📚 少年时代:在“四当五落”的教育理念下,他们经历了残酷的升学竞争,补习班林立,孩子们在巨大的同辈压力下,被裹挟着度过了高压的少年时代。

💼 青年时代:当他们满怀希望步入社会时,却遭遇了“超级就业冰河期”,高失业率、啃老、御宅等现象成为社会热议,他们被指责为“不努力的一代”,无法被社会理解,最终与自我和解失败,自杀率飙升。

👨‍👩‍👧‍👦 中年时代:他们成为“派遣家庭”的主力军,收入不稳定,生活贫困,甚至被自己的孩子所厌弃,家庭关系紧张,社会歧视加剧。他们又将面对晚年养老的巨大挑战。

👵 老年时代:随着时间推移,这批就业冰河世代步入老年,他们中的许多人面临着养老金不足、生活困顿的窘境,而社会似乎还未做好充分的准备来应对这一挑战。

在日本劳动部的官网首页上,有一个醒目的标识,蓝色大字上写着“就业冰河世代特别支持”。

当你点开进入页面,会惊叹于这精美的不像一个古板的政府网站,鼓励话语与励志视频充满了整个角落,让每个第一次来到这个页面的人都有一丝莫名的感动。

据日本厚生劳动省公布的数据,自2014年网站上线,其访问频率长期高于其他政府网站。但很难想象这个温暖的网站背后,却藏着一个日本社会过去30年不忍心谈论的群体。

为那些在1990~2000年代泡沫经济破灭后,在困难的就业环境中寻找工作,面临各种挑战的人提供支持。

日本就业冰河援助范围:

自泡沫经济崩坏以来,日本就业形势严重恶化,在此期间走向社会的一代人被称为“就业冰河世代”。

2024年,他们的平均年龄已经超过50岁,其中许多人终其30年都没有将自己的人生重新回拨到正轨,在贫穷与不婚下,孤独地走过了半生。

那么他们这一生到底经历了什么,又留给今天的我们什么故事。

一、补习中度过的少年时代

“四当五落”是一个曾经响彻日本70年代家长圈的流行语。

考生每天睡四小时,就能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每天睡五小时的话,就会名落孙山。

日本七八十年代的大学录取人数仅有40万人, 但当时每年都有140万人完成高中学业,实际的大学录取率不到40%。

但此时的社会,经济腾飞,索尼与东芝等大手企业在全球攻城略地,电视新闻上播放着日本企业世界第一的神话。而在求职报刊上更流行的一句话则是“大手企业千万年薪”。

日本泡沫极盛时期,日本顶级金融企业野村证券给每位社员的交通补贴400万日元,而中层干部则超过1000万日元。

连交通补贴都超过千万日元,那工资得是多夸张的一个数字!日本社会开始疯狂追捧大手企业工作。

而当时进入大手企业的面试门槛只有一个,必须是一名大学生。

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与不足4成的大学升学率,日本发挥了儒家文化的核心技能“内卷”。

1970年开始日本教育市场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内卷化状态。其实当时的教育内卷,除了要争夺大企业工作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此时的日本青少年正面临史无前例的“同辈压力”。

简单来说,日本此时的年轻人太多了!

70年代日本进入“回声婴儿潮时期”,随着战后第一代婴儿潮的孩子们集中式出生,本就珍贵的教育资源变得愈加稀缺。

1971~1974年,连续4年新生儿超过200万人,当时社会将其称为“800万团块次代”。而日本通常以四年作为一个同辈世代,这800万新生儿在将来就变成了800万同辈竞争者。

就此,800万同辈竞争者的概念,压在了当时每一个家长的心中。

图1:日本历年新生儿数

由于当时的教育体制仍然实行初高中升学考试,孩子们从小学开始就面临升学考试,一旦考不上就意味着一辈子都毁了。

在这样焦虑的心态与恐惧孩子失学的背景下,对于优质教育资源的抢夺进入白热化状态,而教培行业的爆发式增长就是这种焦虑最好的体现。

1970年,日本教培行业进入超黄金发展时期,1976年,全国补习机构突破一万家,而仅仅5年后再次翻倍冲破2万家,10年时间,机构数量翻了4倍。

而在当时的“补习圣地”首都东京,出现了所谓封闭式补习集训班。那些头上绑着努力&必胜的小学生们,顶着每天不足6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连续补习超过1个月。

当时的竞争性补习从小学到高中一路蔓延,景象之惨烈,被日本媒体称为“受験地獄”。

在这样恐怖的竞争压力下,在家长、老师、社会的焦虑中,这批孩子们打着鸡血度过了自己的少年时代。

二、不被理解的青年时代

既不能被社会理解的一代,也无法和自己和解的一代,是日本知名作家小林美希给予他们的评价。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孩子们终于在焦虑与竞争中走完了大学时光,正当他们满怀希望憧憬未来的时候,却发现社会留给他们的哪有“大手企业年薪千万”,只有“超级就业冰河时期”。

关于超级就业冰河时期我过往文章已经谈过很多了,我今天更想和大家聊聊当时的社会是怎么看待他们的。

如今的日本年轻人已经很擅长应对经济衰退了,毕竟他们可是整整经历了失落的30年。“做好储蓄”“不乱消费”、低欲望生活是日本现在年轻人应对经济下行的三件法宝。

可30年前,日本的大学可不会教这些东西,那时候经济持续增长,谁会教育一个学生如何在经济下行期间工作与生活。

他们成了日本经济下行期的第一代试验品。

高失业率、啃老族、御宅族在90年代就是离经叛道的代名词。毕竟80年代的上世纪昭和男儿们毕业就能去大手企业工作,过几年就能买车买房。怎么到了平成时代,就变成了啃老族和御宅族,找不到工作天天蹲着家里啃老。

“这一定是他们的问题,而不是这个时代的问题,是他们不够努力!”

90年代,“不努力的70后”成了当时的社会热词。

如今在日本稀松平常的啃老与御宅一族,在当时的日本社会可是大逆不道。

因为现在的日本家长知道,孩子找不到工作是因为大环境不好。

可90年代大学生的父母们只觉得:这都是因为孩子不够努力,只要他努力上进就一定可以找到工作,于是父母们又按照年少补习时的路径依赖,给孩子们打鸡血,教导他们“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于是这群日本的70后们陷入了自我证明的恶性循环,一方面父母与社会告诉他们努力就能成功,而另一方面自己明明努力了这么久为啥一点正反馈的都没有。

于是不能被社会理解的他们,开始变得和自己无法和解。没有人相信他们在努力,全社会在对他们的指指点点中走过了泡沫破裂的头10年。

1997年开始,日本青年自杀率开始飙升,至2003年翻了近3倍。此后青年自杀人数常年居于日本首位。

当时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没有工作、付不起租金、流落街头是一件很常见的事。而他们却不愿意求助父母,为了面子也很少申请救助金,他们选择把一切的问题归咎于自己,再也没有和自己和解过。

但却无人告诉他们:其实不是他们错了,而是社会病了。

三、被孩子厌弃的中年时代

“我的父母就是废物”。

今天的中文互联网开始流行“生物爹”“废物开局”等词语,其本质上是一种恨爹文化,是孩子对自己原生家庭财产情况的不满所衍生出的亚文化。

而在十几年前恨爹文化曾经风靡日本青少年,而孩子们所恨的,正是就业冰河世代的父母们,也就是那批少年时活在补习高压,青年时活在就业困难的70后们。

“派遣家庭”在日本社会是一个带有侮辱性的词语。用来指代家庭中的父母都是派遣员工,工作十分不稳定,没有稳定的收入储蓄来源。

而在日本厚生省2010年的统计中,70后年龄群中有46%的家庭都至少有一方是派遣员工,而双职工都是派遣员工的家庭比例也超过25%。

日本每四个70后家庭,就有一个是派遣家庭。

这些派遣家庭的主要收入来自祖父母的退休金,祖父母一旦去世,派遣家庭的收入马上就面临断崖式下滑。

在日本,派遣员工的平均年收入是263万日元,而日本相对贫困线则是年收入200万日元,可以说大部分的派遣员工都挣扎在贫困线上。

在派遣家庭出生的孩子们,他们从小就过着贫穷而备受歧视的生活。根据日本日经新闻抽样调查,派遣家庭长大的孩子,61%都对父母与社会存在仇视,而普通正式社员家庭的孩子只有27%。

而比社会仇视还可怕的是,派遣家庭的第二代们还普遍承受着低学历困境。

据文部科学省统计,日本国立大学的4年学费是255万日元,而私立大学则是550万日元。派遣家庭的平均储蓄普遍在300万日元以下,这意味着孩子如果想要上大学,往往需要掏空整个家庭十余年的储蓄。而一旦考不上国立大学,家庭根本不能负担私立大学的高学费。

2007年日本电视剧《父女七日变》上映,这是一部讲述47岁的父亲与16岁的女儿灵魂互换,互相了解对方的生存境地,最后互相理解对方的故事。而这部电视剧的创作背景,正是当时日本子女仇恨父母最严重的时期。

日本的女孩子在幼儿园的时候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那句“等我长大了就当爸爸的新娘”,但是到了中学或高中又几乎不约而同地疏远并开始和爸爸保持距离。

四、迷茫的老年

如今这批就业冰河世代走过了少年、青年与中年。

岁月走到了他们的老年时代。

2016年,日本NHK纪录片《老后破产》上映,其中揭露的日本孤身生活的老人逼近600万,约有一半年收入低于生活保护标准,由此养老问题一时间震动日本社会。

但在这部纪录片的背后还藏着一个更大的问题。

这批就业冰河世代如何养老?要知道《老后破产》讲述的群体还是日本团块世代的老人们。而2030年,就业冰河世代们也将踏入自己的老年时代,而这一次社会该怎么办?

2006年,日本政府在东京开设了第一个援助窗口,当时的口号是为年轻无业者提供就业帮助。数年后日本政府将援助年龄上限提高到39岁,2018年援助窗口又将年龄限制上调至44岁,2025年这一年龄上限预计将提升到50岁。

“早上好!今天也要好好努力干!”

2024年8月,随着晨礼活力满满的口号,东京就业塾又开始今天的职业培训,这样的口号已经持续了近20年。

只是喊口号的待就业者们,相比较20年前多了许多岁月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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