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雪球App,作者: 陈达美股投资,(https://xueqiu.com/9598793634/304830063)

本文谈谈令人望而生畏的价值陷阱。市场大多数时候是有效的,突然出现豁然开档的价值凹陷,一般也总有些道理。
价值和成长,是投资界的永恒双姝。但人类语言的演化,就像是用脏布擦玻璃,只会越擦越脏,越擦越模糊。“价值”一词不能免俗,抹久了,其内涵越来越模糊,其外延越来越宽展。“价值”可以指特定术语“价值投资”,也可指一种筛选低估值股票的投资方法。而很多时候,大家嘴里的价值,主要意思其实就是便宜。价值洼地,狂风大作,而水波不兴。
有人认为投价值就是低风险,投成长就是高风险,这是一种偏见与误解。价值并不一定是低风险,这个你仰起头目测一下《价值投资经典战例之中国恒大》的坟头草有多高就知道了。投资恒大肯定不是巴菲特口中的“价值投资”,在这里“价值”仍然主要指的是,彼时静态估值不高的意思。投资就是这样,虽然此时估值不高不假,然而最后估值为零不鲜。
研究历史我们会发现,买低倍数的价值型股票和高倍数的成长型股票,并不是成长型回报就一定高;以美股回测表现来看,价值型投资(继续强调一下,价值型投资≠价值投资)的平均业绩居然能优于成长型投资。但价值型投资最为致命的地方——仍旧是《价值投资经典战例之中国恒大》所告诉我们的最大道理——你账户净值容易崩塌到你温柔优雅的老婆对你咆哮的程度。因为股票低价很容易让你产生安全的错觉并且聚拢仓位。如霍华德·马克斯所言,低价格不等于高价值,将两者混用,那你吃到价值陷阱,就像外卖吃到预制菜一样轻松。
至于价值陷阱有哪些,这又是一个艺术而不是科学,你很难界谁一定是价值陷阱。这就好比我们把小肠分为十二指肠、空肠、回肠,但你真把小肠拿出来铺开七八米,根本分不清各段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我们只能说——在大盘这跟磅礴的肠子上,哪些类型的公司的股票,可能会比较容易出现价值陷阱。如同天气预报,用概率说事总是要保险一些。
(而且大家要注意,价值陷阱往往是一个事后概念,是个马后炮炸完后才贼通透的事情,我们知道某股票是价值陷进,往往因为已经看到股价崩盘的现实,做了事后诸葛亮。比如某些崩盘的房地产股票。)
我认为周期股是最好的例子。周期股在于其盈利的波动性,所以就很有欺骗性。在周期的顶点——无论是大宗、能源,挖矿等等周期性产业——其盈利往往巨高,如果这种盈利能够保持,那看起来简直就是印钞机本机;问题就在于此盈利水平,有一天算一天,不会长久,而市场大多数人其实心知肚明。所以就会出现一个奇观,股价受压抑而不涨;盈利受充血而巨胀。除一除,PE巨低,便宜到了骨髓里,此时要是再来个高分红(股价低所以股息收益率自然就高),那就是价值陷阱里的核陷阱。
如果你非要投周期股,周期股一般情况下应该在低估值的时候卖出,高估值的时候甚至亏损的时候买入,这是一个很反直觉的操作逻辑,一般人很难对自己那么狠。但这个规律,又不总是成立,二叉树一画,又总有小概率逆周期的情况发生,有些低估值的周期股,居然最后因为一些因素(地缘政治啊、全球灾疫啊等等),居然周期就没见顶,还是可以涨。总之,投资周期股总体难度颇高,不是我这样单纯的孩子可以玩的。如果周期股你玩得贼六,那你完全可以去做期货,两者同核,但期货来钱多快呀。
价值陷阱的另外一个例子,是你把自己当成了巴菲特,以买生意的眼光去买公司——但你缺乏像巴菲特一样杀入董事会、一手遮天的能力——咱只是个投票权无足轻重的小股东。一些公司治理极不现代的破净的公司,甚至是破现金的公司,会显得非常便宜,像是在求你take the money;实则,是在引诱要 take your money。
比如一个公司,账面上现金减去负债有10个亿,但现在市值只有5个亿。企业价值(EV)是你收购某公司的“对价”,EV=5亿市值+负债-现金,所以EV=-5亿。EV=-5亿是啥意思?——这就等于你一分钱不花就能把公司盘下来并秒收5个亿,这已经不是命运女生的眷顾,这是命运女神非你不嫁。但只有一个问题,你对公司毫无控制权。所以有超级投票权的实控人、管理层、大股东,可能会凑出一个买方团,给你发个整个公司估值3亿的私有化offer,把你手上股票收走,于是你净亏40%(市值5亿时候买入,3亿收走股票),而对此你除了无能狂怒,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当然你也完全可以远赴开曼群岛打官司,也有能拿到些许补偿的坚韧不拔的投资人;但总体而言,这个价值陷阱会让你损失惨重,并让你学到一身的海洋法民商事司法实践知识。总之你想偷市场的鸡,偷鸡不成蚀把米,市场还送你很多知识,用广东话来发音,像极了市场送你很多鸡屎。
还有一类陷阱,是做账非常激进的公司。对于我们一般人而言,看公司便宜,无非就是财报好看,加之低市盈率与低市净率。然而PE和PB,后面那个字母,都是财务报表的数字,也就是说是一种“观点”而非“事实”。做账激进的公司,很容易出现此时此刻很便宜的股票,P/E低,ROE高,看起来形势一片大好,股价一片低估。而静态财务账面与动态公司的未来表现,往往会脱节,许多投资者只关心当期账面好不好看,而藏起来的东西与未发生的东西就扭头不看了,就像没人会关心自己的膀胱长得帅不帅一样。
而如何避免价值陷阱。投资先辈们给过很多指导,比如极度深猴进行研究吃透公司与行业;比如对所有看起来的value play先给有罪推定,trap until proven not,所谓的devil’s-advocate(秉承给魔鬼做辩护的心态);还有一些人说,看不懂的价值陷阱,too good to be true的,索性就都不做——我不跳,你总陷不住我罢。
巴菲特的价值投资,就完全与价值型投资不同,他不仅仅看PB高低,还看公司股价与B(账面净资产)是否有高关联度。他说,我们伯克希尔不太看P和B关联度低的公司(所以他不买科技股),而是看高P和B高度相关的公司。因为很可能,前者是烂生意而后者却是好生意。(原文:“If anything, we are less likely to look at something that sells at a low relationship to book than something that sells at a high relationship to book, because the chances are we’re looking at a poor business in the first case and a good business in the second case.”)但这也让他错过了亚马逊,或者说,要是没买苹果(这里老爷子没有照本宣科,因为苹果的股价走势可与其账面净资产没啥关系),我们不得不说,好险,他差点错过了整个蓝星贝塔。
其实如何对待一个往往是事后概念的价值陷阱,在我看来,就是不要过于自信,去天真地以为市场是在送你钱,市场是你的提款机,命运女神非你不嫁。估值低的时候,想想估值低的原因,以及自己并不能承受一把输掉底裤的现状——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但也保护了我的钱包。一些公司长期不被看好是有深刻原因的,门可罗雀,黯然销魂,没落得就像是无人问津的香港小姐选美。这时候港姐就算愿意嫁,而你也未必非要娶。
————
本文不构成任何投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