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嗅 2024年08月28日
云南人天天采菌子吃,怎么还会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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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是野生菌的天堂,但也隐藏着致命的危险。当地人对菌子的热爱到了玩命的程度,即使明知有毒,也依然乐此不疲。文章探讨了云南人对野生菌的独特认知、民间俗称带来的辨识难度,以及媒体娱乐化报道带来的潜在风险。作者提醒大家,野生菌中毒并非儿戏,每年都有不少人因此丧命,切勿轻视。

👨‍🌾云南人对野生菌的热爱到了玩命的程度,即使明知有毒,也依然乐此不疲。他们对菌子的认知和辨识方法大多依赖经验和民间俗称,缺乏科学依据,导致误食中毒事件频发。

🍄云南野生菌种类繁多,民间俗称五花八门,给辨识带来了极大的难度。同一个俗称可能包含多种外形相似的菌子,而同一种菌子也可能拥有多个不同的名字,增加了误食的风险。

📰媒体对野生菌中毒的娱乐化报道,将中毒事件渲染成一种奇幻体验,导致一些人对中毒风险缺乏警惕,甚至主动追求“见小人”的幻觉。这不仅加大了中毒风险,也忽略了中毒后的严重后果。

⚠️野生菌中毒并非儿戏,肝肾损伤、神经损害是不可逆的,每年都有不少人因此丧命。切勿轻信民间验毒方法,只有通过科学识别才能确保安全。

🙏不要再将野生菌中毒娱乐化,要重视中毒风险,传播正确的食用知识,避免悲剧再次发生。

当一个菌子爱好者来到云南,那绝对是一趟朝圣之旅,犹如信徒来到了心中的麦加。

我和桑姐夫两个去年才入坑的新人,远赴滇藏,求知若渴,徜徉在菌子的海洋中无法自拔。

桑姐经常在网上刷到云南朋友交流野生菌中毒的心得。他们云淡风轻的口吻,让人觉得,中过菌子的毒才是一个正宗云南人的勋章。

被云南IP震惊的同时,我也非常困惑:云南人天天采菌子吃菌子,怎么还会中毒呢?

这次去滇藏自驾,我和桑姐夫特地把住处都订在山里,方便我们采菌子。

心悦诚服地说,云南怪不得是野生菌的天堂,湿润的云雾缭绕,原始植被葱郁,地上是松软的腐殖质,全是菌子最爱的生境。

滇藏线上能夸张到什么程度,我们徒步路上,连石头缝里,都能长菌子。

随便走到一个河滩上,连寸草不生的沙滩上,都冒着密密麻麻的鸡腿菇……

因为我们是外地人,又是新手,所以格外谨慎,也格外谦卑。

采到什么菌子,先拍菌盖、菌褶、菌腿用picture mushroom鉴定,然后统一带回驻地,给不同的几波当地人鉴定。

结果越问越困惑,因为哪些能吃,哪些有毒,各组人马的鉴定结果都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大家都对自己的判断非常自信。

我有次怯怯地提出为什么各人说法不一样,对方傲娇地一笑:“他们哪懂这个。”

在雨崩山里,我和桑姐夫在一条人迹罕至的路线上,遇见了一个向导,带着两个女客户去露营野餐。

向导一头卷曲的长发,黝黑的肤色,穿着马丁靴,叼着香烟,一看就是当地人。

我们兴冲冲地去问他:“帅哥,你认识菌子吗?”

他下颌微微一点,眯了下眼,酷得不行。

我屁颠颠把菌子拿过去,一一摆在他面前。

他摇摇头:“这个不能吃”“这个也不能吃”“这个都不能吃的”“只有这个能吃”。

他越说我心越凉,因为他说不能吃的那些菌子,都是我认得,以前也吃过的品种,反而他唯一说能吃的那个,是我没见过的一种多孔菌。

怎么到了云南来了,一切先验知识都天翻地覆了?

我不死心,弱弱地拿起一个问他:这个明显的特征,不是“褐疣柄牛肝菌”吗?疣柄属下的75种都是无毒的呀。

他非常不屑地笑了:你是哪的人?村口那个毒菌的图片你看到了吧,这个和上面一模一样的。

咦?我记得那张常见野生毒菌图谱上,有苦粉孢牛肝菌,有网孢海氏牛肝菌,并没有疣柄属的牛肝菌呀?

但外人岂敢在云南人面前班门弄斧。毕竟橘生淮北则为枳,可能疣柄属到了云南,就是有毒的。

我不敢做声了,赶紧道谢离开。

又走了一段路,竟然又遇到了他们。

他拿着一把小刀,正带着客人从一棵死树上割chicken of wood,已经收了满满一袋子。

我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又忍不住折回来,对一个女孩说: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善意提醒一下,硫磺菌虽然能吃,但是我们当地的指南里说,长在冷杉等针叶树上的硫磺菌,可能会吸收树木的毒性。这片杉林是什么树种,你要确认一下再吃哦。”

向导看见我和他的客户多嘴,非常不爽,白眼简直翻上天了,没好气地讽刺我:“还冷杉,这是云杉,你懂吗你?”

(上图是我在植物图库找到的云杉树皮,下图是那棵长了硫磺菌的杉树,懂树木的人帮忙掌掌眼?)

过了几天,我们去吃一家野生菌火锅店。老板问我们,要不要加个今天刚采的牛肝菌?

我问:哪种牛肝菌?

他挠挠头:嗯……就是我们本地的牛肝菌。

等牛肝菌上来,我一看:嗬,这不就是帅哥向导言之凿凿有毒的褐疣柄牛肝菌嘛!

我赶紧把那天的照片翻给老板看,老板一看就说:就是同一种菌子,天天卖,你放心吃!

原来褐疣柄牛肝菌到了云南,也并没有黑化嘛。

经过这几遭,我这个菌子新人,有了一个僭越的想法——云南人虽然见多识广,但并不人人都是菌子专家,也会有误判的时候。

尤其是民间的俗称五花八门,更增加了确认菌子唯一性的难度,芝麻菌、小白菇、黄罗伞、白罗伞、一窝鸡、一窝羊、黄蘑菇、狗尿苔、滑肚子、北风菇、满天星、皮条菌、假皮条菌、抹布菌、扫把菌……有时一个俗称中包括好几种外形相似的菌子,也有时一个菌子起了七八个不同的名字。

有毒没毒,大多数人都靠经验和印象,而很少去确定它是哪个属哪个种,有个云南朋友半开玩笑说:

“为什么我们云南人在菜市场买回家的菌子也能中毒?因为买菌子的人觉得,你既然敢拿到市场上卖,那你肯定是认得才采来卖的;而卖菌子的人觉得,你既然敢买,那说明你是认识这种菌子的才买的,双方的认知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我感觉他可能没开玩笑,我刷到过老奶奶摘了一筐ICU菇拿到市场上卖……她不是故意的,因为有毒的大青褶伞和美味的高大环柄菇确实太“菀菀类卿”了。

云南人对用肉身征服菌子,有种人定胜天的精神。

比如兰茂牛肝菌,科学上已经明确就是有神经毒性,但是在云南人眼中,它是绝世美味红见手,只要多油多蒜就可以吃。比如苦粉孢这种苦到人怀疑人生,还有肠胃炎毒性的菌子,在云南人口中它叫苦马肝,处理后别有一番风味。

我特地向火锅店老板求证,这种奇苦无比的牛肝菌,真的能吃吗?

他告诉我,“多焯几次水就不苦啦,好吃得很!”

这可是每年官方发布的《云南常见野生毒菌》常驻嘉宾啊!云南人就是这么叛逆。

有一个60万粉的云南野生菌博主,上一条视频还在教粉丝们怎么爆炒见手青才不会中毒:“记住一定要多放蒜”,下一条视频就嘴唇青紫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恨铁不成钢地说:“我从不相信见手青能毒倒我,经历了这几天,我彻底服气了。”

他吃完菌子后,眼前出现了美丽的风景,他宁可相信自己能看到美景是因为工作太累想出去旅游了……头晕目眩起不来床,他宁可去医院挂号检查了前庭功能、耳石症、耳鼻喉、拍片子照CT,都从没怀疑过自己是吃菌子中毒了。

直到三天后,他才去医院急诊,确诊是蕈类中毒,消化性溃疡伴出血,药物性肝损。

出院后,他不服气,又点了盘炒见手青,香喷喷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今天菌子炒得很熟,况且医院的路我也很熟嘛,医生也很熟嘛!”

云南人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信仰——就算真的中毒了,那也肯定不是菌子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吃菌子中毒给自己找的理由有:《没炒熟》《喝酒了》《蒜放少了》《不新鲜了》《天气太热》《空调太冷》《没洗干净》《有脏东西爬过》《用微波炉热过》……

对,是自己没口福,菌子永远没错。

云南人还有一点很让人服气,他们对野生菌的热爱,到了愿意玩命的程度。

比如云南人喜欢的美味,但中毒死亡率也超高的“麻母鸡”,采食过程就如同一场俄罗斯轮盘赌。

因为“麻母鸡”这个俗名,指的不是一种菌子,而是一系列灰色带斑纹的鹅膏菌。

最危险的是,它们是一个复合群,爱长在一块,隐花青鹅膏和假褐云斑鹅膏甚至套用了DNA,外形一模一样,连专业人士用肉眼都难以分辨,得借助电子显微镜观察孢子,才能分清哪个有剧毒,哪个可食。

至于传说中那些验毒的方法,什么银针变黑、大蒜同炒变色、被虫子咬过就无毒、松树下长的无毒都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唯一安全的做法就是,依靠科学,识别出它是什么属,什么种的菌子,不是100%确认的菌子,坚决不要碰。

最后桑姐要一本正经地说两句,媒体将野生菌中毒的案例娱乐化,正变得越来越普遍和危险了。

前两年还在宣传“吃完躺板板”,这两年就全是“见小人”“捉精灵”了。玩梗的后果是,百万级网红摆拍生吃见手青视频,游客要求店家提供能见小人的菌子,小孩对中毒后的奇幻描述充满向往……

媒体最该宣传的是:野生菌中毒后,肝肾损伤、神经损害是不可逆的,每年丢掉性命的人不在少数。

菌子中毒其实一点都不好玩,是会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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