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奥运会各项赛事正打得火热,日本人却似乎更愿意将目光聚焦在“甲子园”上。这与转播权有关,但也与人们的密切关注有关——本次奥运会的日本持权转播商是日本各家广播电视台组成的联盟“日本广播联合体”(Japan Consortium),每家电视台主要转播和日本队有关的少数比赛,但是 NHK 与朝日系的关联电视台会转播所有的甲子园比赛。
2024 年 8 月 1 日,阪神甲子园球场迎来了它的 100 岁生日,日本各地都感受到了来自“甲子园”的汹涌宣发,属于甲子园的夏天又来了。
在日本,“甲子园”早就不仅仅是球场的名字。它已经成为日本高中棒球代名词,被写入诸多文艺作品,甚至承载了许多人的青春记忆。日语中“〇〇的甲子园”已成为一个惯用语,拥有各种延展含义,包含着“高中生在某领域一决高下之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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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园球场的 100 年
也是“甲子园大赛”的 100 年
每年春夏两季,两场全国性的高中生棒球大赛会在甲子园球场举办——“选拔高中棒球大赛”(選抜高等学校野球大赛)和“全国高中棒球选手权大赛”(全国高校野球選手権大赛)。它们都是举办了约 100 年的联赛,此间几乎每一年都在甲子园球场举办。
根据举办时间,“选拔高中棒球大赛”和“全国高中棒球选手权大赛”分别被称为“春季甲子园大赛”和“夏季甲子园大赛”。3 月底,新学年尚未开始,春季甲子园大赛会率先开赛。联赛组委会会根据球队上一年地区秋季联赛的成绩以及各地区棒球联盟的推荐,挑选出 30 多支球队进行为期 11 天的淘汰赛。
更具知名度的联赛是夏季甲子园大赛,球队需要通过层层预选才能来到甲子园“决战”。从 3 月到 7 月之间,各高中棒球队需要先参加预选,随后在地区大赛上取得优胜才有资格前往甲子园。换句话说,每个都道府县最终会决出至少一支“省代表队”参加夏季甲子园大赛。北海道和东京都各有两个名额。
地区大赛和全国大赛都为单败淘汰赛,即输掉一场比赛就要“打道回府”。一名学生即便从高中一年级就跟随队伍参赛,一生中也只有三次机会踏上甲子园球场,更不用说争夺全国冠军有多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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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青春回忆,
起缘于报社和铁路公司的合作
可以说,甲子园球场就是为了夏季甲子园大赛而建的。
1870 年代开始,美国人将现代棒球带到了日本。之后的几十年里,棒球热先是从大学开始,逐步传导到普通市民当中。1915 年,大阪朝日新闻社为了提升报纸销量,主办了首届全国高中棒球大赛,也就是后来的夏季甲子园大赛。从第三届夏季甲子园大赛开始,大阪朝日新闻社就开始了与铁路公司阪神电铁的合作。他们选择了位于阪神铁路沿线的鸣尾运动场作为长期举办地。
夏季甲子园大赛吸引到了超出场地容量的观众,鸣尾运动场也并非专门的棒球场地。大阪朝日新闻社向阪神电铁提议新建一个更大的运动场。
1924 年,在阪神电铁专务三崎省三的推动下,阪神电铁仿照美国棒球队纽约洋基队的主场波罗球场(Polo Grounds)建设了新运动场。按照干支纪,1924 年是“甲子年”,新建的球场最后被命名为“甲子园”。甲子园距离闹市较远,两年后,阪神电铁开通了直达甲子园的新铁路线。
经过 1929 年改造,甲子园成为棒球专用场地。相比鸣尾运动场,甲子园球场有了更加现代的设施,比如说冲水厕所和食堂。在鸣尾运动场,观众需要坐在地上,而甲子园球场的内野区域配备了座椅和遮阳设施,这为棒球运动争取到了更多女性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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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园球场不只有高中棒球
甲子园球场要依靠职业球队来维持经营。甲子园是阪神老虎队的主场,他们会向球队收取场地使用费。
阪神老虎队是日本棒球职业联盟中盈利能力最强的一支队伍,在 2023 年获得日本职业棒球联赛冠军。根据日本经济新闻的报道,在这一年里,他们平均每场比赛能为甲子园吸引 4 万多人,这个数字甚至不输美国职业棒球联赛的顶尖球队。阪神老虎队在这一年净赚了 26 亿日元(约合 1.23 亿元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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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甲子园大赛
是一场贯彻“业余主义”的联赛
“业余主义”(sporting amateurism)的思想来自奥运会之父顾拜旦,他认为运动员应单纯为了使身体、精神受益,或为了更广泛的社会效益参加比赛,而非以获取金钱或补贴为目的。
从某种角度来看,夏季甲子园大赛的卖点就是“业余”,其营造的“纯洁感”是受到观众追捧的关键。“二战”后管理日本高中棒球比赛的是非营利组织高中棒球联盟(高野联)。现在夏季甲子园大赛由朝日新闻社和高野联共同主办。高野联在《日本学生棒球宪章》中规定,学生球员不得参加商业活动。
体育赛事的一大收入来源是出售赛事转播权,但夏季甲子园大赛没有这么干,即便日本广播协会 NHK 每年会直播大赛的全部比赛,主办方也没有向其收取转播费用。
夏季甲子园大赛的收入几乎全部来自于门票。2024 年,大赛最贵档次的门票售价为 4200 日元(约合 200 元人民币)。最便宜的外野席位卖 700 日元(约合 34 元人民币),这不到职业比赛一半的票价——同样在甲子园球场,职业比赛的外野席位最便宜也要 1600 日元(约合 78 元人民币)。在 2018 年之前,夏季甲子园大赛的外野席位甚至不收费。
能以较少的收入运营比赛,是因为夏季甲子园大赛的支出也不多。甲子园球场不收取主办方场地使用费、维护费等,裁判员等工作人员则都是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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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并不代表
夏季甲子园大赛没有经济效益
夏季甲子园大赛有超高的关注度,即便它不以盈利为目标,也会收获不小的经济效益。
第 100 届夏季甲子园大赛决赛在 2018 年 8 月 21 日——一个周二的下午进行,这不是黄金时段,但依旧有很多人守在电视机前关注赛况。根据收视率调查公司 Video Research 的统计,NHK 的直播在关东地区收获了 20.3% 的平均收视率。金足农业高中代表秋田县打进决赛,这也直接拉高了当天秋田县和周边的收视率。仙台地区、福岛地区当天白天的平均收视率为 27.8% 和 34.6%。
这届大赛期间共有 101.5 万人次观众到现场。根据学者宫本胜浩 2019 年的论文测算,这届夏季甲子园大赛共产生了 446 亿日元的经济效益(约合 21.2 亿元人民币)。其中包括以售票、观众消费等为代表的直接经济效益,和由其带来的间接经济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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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业余”,参加甲子园也很贵
根据体育作家手束仁的测算,一支来到甲子园的高中队伍,至少要准备 2000 万日元的预算(约合 95 万元人民币)——这只是“一轮游”(参加第一轮)的费用,如果能打进第二轮,学校得筹措更多资金。
对于学校来说,赛事主办方提供的补贴只是杯水车薪。夏季甲子园大赛主办方会向参赛队伍支付差旅费用,但这仅包括正式队员、教练和监护教师。学校往往还需要组织亲友团、吹奏乐队成员,为队员加油助威。根据冈山县立仓敷商业高中公布的大赛收支状况表,在 2021 年夏季甲子园大赛中,他们为应援团购买了 900 人份的门票。
打入夏季甲子园大赛只是最后一步。在此之前,学校还需要承担队员日常训练、参加地区选拔赛的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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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球队与地方联系有多紧密?
由于高中棒球联赛的非商业性质,去甲子园参赛所需资金主要来自民间捐赠和政府补贴。但留给学校筹钱的时间并不多。根据地区的不同,有些地方的地区决赛到甲子园开幕只有 1 周到 10 天的时间。这意味着,学校需要与当地的关键人物保持良好的联系,这样才能迅速获得从民间筹集资金的能力。
爱知县立大府高中曾经连续三年入选春季甲子园大赛,他们拥有较完善的支援体系。2008 年,他们时隔 28 年再次代表爱知县出战夏季甲子园大赛,却迅速成立了“甲子园出场后援会”。在这个后援会中,不仅有大府市政府官员,还有同学会会长、当地工商协会会长等,这些委员会利用各自的渠道进行募款活动。
高中球队能在甲子园打出成绩,也会振兴当地产业。位于有田市的和歌山县立箕岛高中曾经在 1970 年代连续打入甲子园,还在 1979 年拿到了夏季甲子园大赛的冠军。当地主要的农产品有田橘变得全国知名。在超市的货架上,宣传标语上会写着“箕岛队员也吃的‘有田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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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甲子园之后也未必能打职业
甲子园赛场上经常出现的画面是,输球的队员跪在地上,满脸泪水地将场地的泥土装进袋子里——这是属于高三学生的告别仪式。他们要将泥土带回家做纪念,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以学生球员的身份站在甲子园球场上了。
离开甲子园后,球员们大多得接着读书。夏季甲子园大赛结束后,高三学生通常会退出社团活动,准备年底和下一年年初的大学入学考试。高野联的统计显示,2024 年 5 月底共有 12.7 万名高中生加入了硬式棒球社团。而根据日本棒球机构(NPB)的数据,包括培养运动员在内,2024 年全日本只有 1041 名职业棒球手。日本体育信息分析公司 SPAIA 每年都会公布“名门棒球高中”排名,统计的是现役日本职棒选手中曾在该校就读的人数。2024 年排首位的“大阪桐蔭高校”贡献了 21 人,这些球员目前的年龄从 19 岁到 41 岁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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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达充几乎是甲子园的“代言人”了
有大量文艺作品描写了高中生冲击甲子园的故事。甲子园球场选取了 9 部棒球题材的漫画,剪辑成六部不同主题的短片展示在球场 100 周年的纪念网站上。
安达充(あだち充)创作的《棒球英豪》(タッチ/Touch)是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男主角上杉达也就以甲子园为目标度过了高中生活。这部漫画在 1980 年代首先连载于杂志《周刊少年 Sunday》,后来单行本累计发行量超过 1 亿本,被改编为多部动画、真人电影和电视剧。
近些年,棒球题材依旧受到文艺作品的青睐。漫画《失忆投捕》(忘却バッテリー)从 2018 年开始在网络漫画平台少年 Jump+ 连载,在 2024 年被改编成动画。2023 年的日剧《下克上棒球少年》(下剋上球児)则讲述了以三重县白山高中为原型的高中棒球社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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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园球场 100 周年
还有这些特别企划
夏季甲子园大赛最早由朝日新闻社发起,注定了它本就带有一定的传播目的。有研究统计了 2006 年 8 月的《朝日新闻》报纸,体育版上高中棒球关联内容版面占比超过了 40%,是职业棒球的两倍多。
在甲子园球场 100 岁生日时,日本的各个媒体也没有缺席。《朝日新闻 Digital》用 3D 模型复原了 100 年前的甲子园球场,它看起来和现在构造没有太大差别。NHK 大阪分局上线了甲子园球场 100 周年纪念网站以及一系列相关电视节目。
在 2024 年 3 月,阪神电车里和车站的广告牌上,你能看见“甲子园百年辞典”项目——球场官方选择了 100 个能代表甲子园的单词,做成了一部“辞典”。
甲子园球场还联动了一批在今年迎来 100 周年的企业。他们邀请设计字体的软件公司森泽(モリサワ)开发了一款“甲子园字体”——森泽的设计师根据从前甲子园球场的手写记分牌设计了这套字体。2025 年赛季开始,甲子园球场将在电子记分牌上应用这套字体。日本将棋联盟也在今年迎来 100 周年,2024 年 12 月 8 日,将棋棋手藤井聪太和羽生善治将在甲子园球场开展一场表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