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暑期在广州市郊区Z街道开展社会调研，在调研过程中，我们也访谈了来本地务工的外来人口。其中我们发现，有部分务工者会通过选择创业的方式进入城市。如经营餐饮店、服装店、烘焙店、奶茶店等等。这类创业行为，因投资门槛相对较低、经营灵活，可以将之称为一种“轻创业”，这次调研我们访谈了一个开奶茶店的年轻人，从她的身上，我们可以来理解这类创业行为产生的动机、经营策略、发展基础以及可能面临的风险。

一、流动就业与自主创业

W是一位贵州人，30岁出头。目前在Z街经营着一家柠檬茶店，有一个上五年级的小孩，目前在老家上学。因为家里当时比较穷，家里有一个姐姐和弟弟，没有那么多钱供她们读书，所以W在17岁左右就开始进入社会打拼了。刚开始出来的时候，她是自己做销售，在贵阳一家店里卖包，在贵阳工作了几年后就结婚了。后面又去了都匀市，租了一个固定店铺，开始卖衣服。后面觉得挣不了钱，就又出来工作了。这次是选择在一家品牌店里帮别人卖衣服，做了一段时间后，又去了福建泉州。从泉州离开后，又回家帮表姐的童鞋店看店。再后面，又来到了广州工作。

“当时也没想到做什么，只是想着能赚一点是一点。”所以看到哪里有工作机会就往哪里去了，不过，“我自己在哪里做销售，都能做到很好。”也正因为她的不安分和不服输的性格，所以就开始学着做生意。毕竟，一直给别人打工，总是不自由的。刚好她姐姐在中山市已经开了一家店，她便在店里帮忙了一段时间，姐姐将各类奶茶配方和调制比例等，都分享给了她。拿着前期打工攒的积蓄，W开始自主创业，经营起了这家奶茶店。

开店需要考虑的第一个重要问题是选址。前期通过一段时间的市场调查，观察了该区域的人流等等，发现本地的人都会集中在靠近市场这条街购物，因而便将奶茶店选在这个十字路口。本地因位处超大城市的郊区，因而有许多外来人口流入本地务工，为当地的商服业提供了人流基础。除了位置以外，还需要考虑租金，因为要核算成本和利润，如果租金过高，那么小本生意的利润也将被压缩。因而，结合人流量和成本，W租了现在这个门面。

店铺开起来后，W需要考虑的便是如何尽可能吸引客户和留住客户。尤其是在奶茶市场较为激烈的市场局面下。据她所述，附近大大小小的奶茶店加起来就有20多家了。其中还有一些大品牌连锁奶茶店，如沪上阿姨、霸王茶姬、蜜雪冰城等。作为一家自创品牌的个体户，如何在竞争中获得优势、吸引客户成为盈利的关键。

在访谈过程中，W和我们分享了两个重要经营策略。一是靠产品，二是靠服务。从产品上来说，W会用最新鲜的水果和大品牌牛奶，以此保证口感。“因为我们这样的店主要还是靠回头客，我们这里算是小镇，没有那么多新人，主要还是在这附近上班的人来购买。所以，像我们这样的店，不能全靠新人，主要还是要依靠回头客。目前在我店里消费的基本上一半是回头客，所以关键还是要自己的产品过硬，客户吃起来觉得味道好，才会继续来消费。所以，我店里的产品，我都是用最新鲜的材料来做的。比如你看，我们店主打柠檬茶，我都是买的这种大的柠檬来做。而且我们也不会用奶精粉，都说用的纯牛奶、益力多。虽然成本贵一些，但味道好。客户一吃就知道我们的味道很纯正，和其他的不一样。”

除了产品外，她另一个重要的经营策略则是靠服务。在与客户互动过程中，及时听取客户意见，回应顾客需求，同时及时调整产品，让客户有较好的消费体验。“和大品牌奶茶店相比，这是我们的优势。因为大品牌的奶茶店，内部员工分工很明确，点单的就是点单的，制作产品的就是制造产品的，而我这种小店，老板是和顾客直接对接，那我就可以及时和客户进行互动，比如和她们解释产品，可以及时回应他们提出的需求等等。”同时，为了更好吸引客户，W也会定期推出一些新产品，如根据季节推出系列奶茶等等。另外，也制作了一些优惠券发放给客户，这样客户第二次消费时就可以减免部分费用。

总体来说，开店这半年，W感觉到自己创业还是很自由、很快乐的。“每做完一杯奶茶，我都觉得很有成就感。”虽然目前小店的收入与打工相比差异不大，但对于W个人体验感来说则完全不同，打工的生活是受约束的、是不自由的，自己开店的生活，是自由的、是有创造性的。

二、轻创业的实现基础与风险

在当前人口从乡到城大规模流动的背景下，大量人口进入城市后从事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人口的集聚，为城市的第三产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一般来说，城市中心区因为人口大量集聚，生活服务业发展得也较为完善。因为有人流，就能促进各类餐饮、服装、文娱类等服务业的发展。同时，城市中各类服务业的不断完善，也将会进一步促进人口的集聚。

例如，笔者之前在广州海珠区的中大纺织城的城中村调研时，就发现很多人都愿意在那里工作的一个很重要原因便是那里的生活配套很齐全，且吃穿住行的成本也很低，如果换一个地方工作，就很难享受到这么方便又便宜的各类生活设施与服务了。这也是为什么广东省在清远建了产业转移园之后，大量产业工人仍然不愿意前往那边工作的很重要的因素。因为清远的产业园，仍处于生活配套不完善阶段，无论是餐饮还是其他公共服务配套都不完善，难以吸引产业工人。

由此可见，城市、人口和产业发展之间具有复杂的带动关系，一方面，人口规模直接影响商贸服务业的规模，如果一个地方人口规模较小，那么也难以支撑商贸服务业的发展；反之，人流越集中，商贸服务业发展越有基础；另一方面，商贸服务业的发展，能够提升对人流、资本流等的吸引力，从而进一步促进产业领域的发展。

本地虽处于郊区，相比中心区外来流入人口相对较少，但相较于中西部地区而言，本地仍有不少就业机会，因而有许多从湖南、湖北、河南等地过来务工的外来人口。人口集聚，必然会产生住房、消费等需求，因而在我们所调研的T社区，集聚了近800多家大大小小的商铺，如超市、便利店、药店、银行等生活服务类，以及餐饮、面包店、水果店等生活消费类业态。人口的集聚，为W创业奠定了基础。正因为有了人流，她开店才有人消费，整个经济体系才能得以持续运作。不过，当下W的店铺经营也面临着危机。

从疫情之后，尤其是今年开始，本地外来人口持续减少，对比高峰期时人口减少了近三分之一，这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人口的减少，不仅给她，也给社区内其他从事生活服务业相关的老板们都带来了影响。大家普遍感觉到生意不好做了，人流量比之前大大减少了。目前还能维持，但开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挣钱了，目前还能经营就继续坚持一段时间，如果后面开不下去的话，就可能需要重新再去找工作。

W面临的经营困境，实际上与本地产业发展基础具有较大关联。我们调研的区域属于超大城市的边缘区域，整体而言，产业基础尤其是工业基础较为薄弱，目前整个区域正在进行转型升级，目标是要打造科创产业高地。在这一转型过渡期，原有工业基础较为薄弱，因而能够吸引的外来人口也相对有限。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的相互依赖关系，商服业的发展依赖于第二产业，同时第三产业能够降低第二产业的成本。当前，本地的商服业与本地工业基础具有适配性，因本地工业基础薄弱，主要是规模太小，无法带来很多人流，进而导致商服业也难以实现发展。

由此可见，轻创业作为一种灵活就业方式，一方面因门槛相对较低，可进入性较强；另一方面，抗风险能力和发展性也较弱。尤其是在当前经济整体下行背景下，青年群体想要通过轻创业方式实现家庭发展和阶层跃升的目标，明显面临较大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