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雪球App，作者： JZee，（https://xueqiu.com/8228410623/300105420）
小J: 大家好，因为今天有个号外新闻，我们做一个番外篇，超出一般的生物科技，讨论一个人类科技领域的大新闻。今天要讨论的是美国司法部起诉谷歌垄断案，这个案件今日宣判。非常荣幸我们又请到了姬琵提老师来和大家分享。姬老师，首先能否请您简单解释一下什么是反垄断法？为什么我们需要反垄断法？
姬老师: 当然可以。反垄断法，顾名思义，就是防止垄断的法律。它的主要目的是维护市场的公平竞争，防止某些企业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得过度的市场控制力。
简单来说，反垄断法主要关注三个方面：一是禁止竞争对手之间达成限制竞争的协议；二是禁止企业滥用市场支配地位；三是管控可能导致市场过度集中的并购行为。
小J: 明白了。那么在这个背景下，美国司法部为什么要起诉谷歌呢？主要指控是什么？
姬老师: 这个案件的起源可以追溯到2020年10月20日，当时美国司法部和11个州联合起诉谷歌。他们的主要指控是谷歌在搜索和搜索广告市场存在垄断行为。
具体来说，起诉书指出谷歌通过一系列排他性协议来维持其搜索引擎的垄断地位。最引人注目的是谷歌与苹果的协议，谷歌每年向苹果支付巨额费用，以确保谷歌成为苹果设备上的默认搜索引擎。
此外，谷歌还被指控与Android设备制造商和移动运营商签订类似的协议，要求他们预装谷歌搜索应用并将其设为默认。司法部认为，这些做法严重限制了其他搜索引擎与谷歌竞争的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案件的审理经历了漫长的过程。从2020年起诉到2023年9月开庭，再到2024年8月最终裁决，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四年。期间，双方进行了大量的证据披露和专家证人质询，充分体现了这个案件的复杂性和重要性。
小J: 这个案件确实涉及面很广啊。那么谷歌被指控在哪些具体市场存在垄断行为？这些市场有什么特点？
姬老师: 在这个案件中，法院最终认定谷歌在两个市场存在垄断行为：通用搜索服务市场和通用搜索文字广告市场。
通用搜索服务市场，就是我们日常使用的搜索引擎服务。这个市场的特点是，它能够处理各种类型的查询，不局限于特定主题。比如，你可以用谷歌搜索从"今天天气"到"量子力学"的任何内容。这个市场有很强的网络效应，用户越多，搜索结果就越准确，这使得新进入者很难与已获得稳固地位的玩家竞争。
通用搜索文字广告市场，则是指出现在搜索结果页面上的文字广告。这类广告的特点是它们是基于用户的搜索词来投放的，因此能够非常精准地匹配用户当前的需求。这个市场的特点是，广告主愿意为这种高意向的流量支付更高的价格。
小J: 原来如此。那么法院是如何定义这些相关市场的？为什么市场定义在反垄断案件中如此重要？
姬老师: 市场定义是反垄断案件中的一个关键步骤。在这个案件中，法院主要依据了"布朗鞋"案中提出的实用指标来定义相关市场。这些指标包括产品的特殊特征和用途、行业或公众的认知、独特的生产设施等。
比如，对于通用搜索服务市场，法院考虑到了它能处理各种类型查询的特点，以及它与专业垂直搜索（如亚马逊）和社交媒体平台的区别。法院认为，这些其他平台不能完全替代通用搜索引擎的功能。
市场定义如此重要，是因为它决定了我们在评估一家公司是否具有市场支配力时要看的范围。如果市场定义得太窄，可能会夸大一家公司的市场力量；如果定义得太宽，则可能会低估其市场力量。
在这个案件中，谷歌曾争辩说，相关市场应该包括所有回答用户查询的平台，包括专业垂直搜索和社交媒体。但法院没有接受这个论点，认为这些平台不能完全替代通用搜索引擎。这个判断对案件的结果产生了重大影响。
小J: 我明白了。那么在这些市场中，谷歌是如何获得并维持其市场支配地位的？独家分销协议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姬老师: 谷歌获得市场支配地位的过程可以追溯到它早期的技术创新。谷歌开发了优秀的搜索算法，为用户提供了高质量的搜索结果，这让它迅速获得了用户的青睐。但是，维持这个地位则涉及到了一些有争议的商业策略，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独家分销协议。
这些独家分销协议主要包括两类：一是与浏览器开发商的协议，比如与苹果的协议，确保谷歌成为Safari浏览器的默认搜索引擎；二是与Android设备制造商和运营商的协议，要求他们预装谷歌搜索应用并设为默认。
这些协议的作用是确保谷歌成为大多数用户的默认搜索选择。由于用户通常会使用默认选项，这就给了谷歌巨大的流量优势。更多的用户意味着更多的数据，这些数据又可以用来改进搜索算法，形成了一个正反馈循环。
法院认为，这些协议实际上阻止了其他搜索引擎获得足够的用户规模来有效竞争，从而帮助谷歌维持了其垄断地位。
小J: 明白了。那么法院最后的裁决结果如何？具体认定谷歌违反了哪些反垄断法规定？
姬老师: 2024年8月，法院做出了最终裁决。法院认定谷歌在通用搜索服务市场和通用搜索文字广告市场违反了《谢尔曼法》第2条，即反垄断法的核心条款。
具体来说，法院认为谷歌通过独家分销协议维持了其在这两个市场的垄断地位。法院发现这些协议造成了三个主要的反竞争效果：
1. 市场封锁：这些协议封锁了大约50%的搜索市场，使竞争对手难以进入。
2. 剥夺规模：这些协议使竞争对手无法获得足够的用户数据来改进他们的搜索质量。
3. 减少创新动力：由于缺乏有效竞争，这降低了行业整体的创新动力。
法院还特别指出，在通用搜索文字广告市场，谷歌利用其垄断地位收取了超竞争价格。
小J: 谷歌在这个过程中肯定也进行了辩护吧？他们的主要辩护理由是什么？为什么法院没有接受这些理由呢？
姬老师: 是的，谷歌确实提出了几个主要的辩护理由，但最终都没有被法院接受。
首先，谷歌辩称用户选择他们是因为产品质量好，而不是因为默认设置。但法院认为，虽然谷歌的质量确实很好，但独家协议仍然阻止了用户接触和尝试其他搜索引擎的机会。
其次，谷歌强调用户可以轻松切换到其他搜索引擎。但法院指出，尽管理论上用户可以切换，但实际上很少有人这么做，默认设置的力量非常强大。
第三，谷歌认为这些协议是正常的商业行为，有利于提供更好的用户体验。但法院认为，虽然一些独家协议可能是合法的，但谷歌的做法已经超出了合理范围，实质上阻碍了市场竞争。
最后，谷歌辩称搜索市场竞争激烈，面临来自专业垂直搜索和社交媒体平台的竞争。但法院没有接受这个观点，认为这些平台不能完全替代通用搜索引擎的功能。
总的来说，法院认为，尽管谷歌提出了这些辩护理由，但证据表明其行为确实对市场竞争造成了实质性的损害。
小J: 这个判决看来对谷歌影响重大。那么您认为这个判决会对谷歌的业务模式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姬老师: 这个判决确实可能对谷歌的业务模式产生深远影响。首先，谷歌可能需要重新考虑其与设备制造商和浏览器开发商的合作方式。独家默认搜索协议可能需要修改或取消，这可能会减少谷歌的搜索流量。
其次，谷歌可能需要更多地投资于产品创新和市场营销，以在一个更加开放的竞争环境中保持其市场地位。这可能会增加谷歌的运营成本。
再者，在搜索广告市场，谷歌可能需要调整其定价策略。如果法院要求谷歌提供更透明的广告拍卖机制，这可能会影响其广告收入。
总的来说，这个判决可能会迫使谷歌更多地依靠产品质量而不是市场控制来维持其地位，这可能会带来更多的创新，但也可能影响谷歌的盈利能力。
小J: 听起来变化很大啊。那么作为普通消费者，我们可能会看到哪些变化呢？
姬老师: 作为消费者，我们可能会看到几个方面的变化：
首先，你可能会在购买新手机或电脑时看到更多的搜索引擎选项。设备可能会提供一个"选择你的默认搜索引擎"的界面，而不是直接预设谷歌。
其次，你可能会注意到其他搜索引擎的存在感增强。比如，你可能会看到更多来自Bing、DuckDuckGo等搜索引擎的广告。
再者，搜索结果的呈现方式可能会有所变化。如果更多的竞争者进入市场，我们可能会看到更多的创新，比如新的搜索界面设计或者结果展示方式。
最后，在长期，这可能会带来更好的搜索体验和更多的创新。更激烈的竞争可能会推动各家公司提供更好的服务。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些变化可能不会立即发生，而是在未来几年逐渐显现。
小J: 这个案件不仅对谷歌，对整个科技行业都有很大影响啊。您认为这个案件对其他科技巨头有什么启示？
姬老师: 这个案件确实为整个科技行业敲响了警钟，主要有以下几点启示：
首先，它表明反垄断执法机构正在加强对科技巨头的监管。其他公司，如Facebook、Amazon、Apple等，可能需要重新评估自己的商业策略，确保不会被视为滥用市场支配地位。
其次，这个案件强调了默认设置和预装应用的重要性。其他科技公司可能需要重新考虑其与硬件制造商或操作系统提供商的协议，确保这些协议不会被视为反竞争。
第三，它突显了数据在数字经济中的关键作用。其他公司可能需要更加谨慎地处理用户数据，并考虑如何在不依赖大规模数据优势的情况下保持竞争力。
最后，这个案件可能会推动整个行业更加注重创新和用户体验，而不是仅仅依赖市场支配地位。
总的来说，这个案件可能会促使整个科技行业更加重视合规，并在追求增长的同时更加注重维护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
小J: 姬老师，从更广泛的角度来看，您认为这个判决对整个科技行业和反垄断执法可能会产生什么影响？
姬老师: 这个判决的影响可能会远远超出谷歌和搜索引擎市场。从整个科技行业的角度来看，它可能会带来以下几个方面的影响：
首先，它可能会引发一波新的反垄断调查和诉讼。其他科技巨头，如亚马逊、苹果、Facebook等，可能会面临更严格的审查。
其次，这个判决可能会改变科技公司的增长策略。公司可能会更加谨慎地进行并购，或者在扩展到新市场时更加小心。
再者，它可能会推动立法者制定更适合数字经济的反垄断法规。现有的法律框架可能需要更新，以更好地应对平台经济和网络效应等新问题。
对于反垄断执法来说，这个案件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先例，特别是在如何定义数字市场、如何评估网络效应等方面。它可能会影响未来反垄断案件的审理方式。
总的来说，这个判决可能会推动整个科技行业向更加开放和竞争的方向发展，同时也可能带来更严格的监管环境。
小J: 听起来这个案件的影响确实深远。那么，案件还有哪些悬而未决的问题？接下来会有什么后续程序？
姬老师: 虽然法院已经做出了裁决，但这个案件还远未结束。还有一些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首先，具体的补救措施还没有确定。法院认定谷歌违反了反垄断法，但具体应该如何纠正这种违法行为，还需要进一步的听证和裁决。这可能涉及到谷歌需要如何修改其与苹果等公司的协议，以及是否需要进行业务拆分等问题。
其次，谷歌很可能会提起上诉。考虑到案件的复杂性和重要性，上诉过程可能会持续数年。
再者，这个判决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私人诉讼。广告商或竞争对手可能会以这个判决为基础，提起损害赔偿诉讼。
最后，还需要考虑如何监督和执行最终的判决。可能需要设立一个长期的监督机制，以确保谷歌遵守法院的命令。
接下来，我们可能会看到法院就补救措施举行听证会，各方就具体的执行方案进行辩论。同时，谷歌可能会开始准备上诉。整个过程可能还需要几年时间才能最终解决。
小J: 这个案件确实涉及了很多复杂的问题。您认为它反映了数字时代反垄断执法面临哪些挑战？
姬老师: 这个案件确实凸显了数字时代反垄断执法面临的诸多挑战：
首先是市场定义的问题。在数字经济中，市场边界往往很模糊。比如，谷歌的竞争对手是否仅限于其他搜索引擎，还是应该包括社交媒体平台？这个问题并不容易回答。
其次是网络效应的评估。数字平台往往具有强大的网络效应，这使得它们很容易形成"赢家通吃"的局面。如何在保护消费者利益和鼓励创新之间找到平衡，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第三是数据的作用。在数字经济中，数据既是一种关键资源，也可能成为进入壁垒。如何评估数据优势带来的竞争影响，是反垄断执法面临的新课题。
第四是创新与垄断的关系。数字企业常常通过持续创新来维持市场地位。如何区分合法的创新行为和反竞争行为，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最后是跨境执法的挑战。数字服务往往是全球性的，这就需要不同国家的监管机构进行协调，这增加了执法的难度。
这些挑战都要求我们重新思考传统的反垄断理论和执法方法，可能需要发展新的分析工具和法律框架。
小J: 非常感谢姬老师今天的精彩解读。相信听众朋友们对这个重要案件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我们下期再见！
姬老师: 谢谢J老师，希望今天的讨论对大家有所帮助。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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