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留置调查几天之后，谢子龙的命运仍不清楚。
他是老百姓大药房的创始人，今年58岁，半个月前出席了一场活动之后，就再没公开露面。
尽管极力否认对公司的影响，老百姓大药房的股价还是连跌两天，市场都在等待着这个意外事件的后续。
在连锁药店江湖，谢子龙是个头面人物，他摸爬滚打了20多年，业内外各种头衔满身。今年2月份，他刚高票当选为公司新一届董事长，正值再创辉煌的时候，没想到却“爆雷”了。
A股有四大上市连锁药房，分别是老百姓大药房、大参林、一心堂和益丰大药房。在谢子龙被调查之前，他的同行们也不太平。先是大参林一名实控人被判刑，随后一心堂又因医保基金问题被约谈，在医药反腐的大背景下，这个行业变得风雨飘摇。
不知道谢子龙涉及的案由，是否与此有关。
老百姓大药房的起家，始于2001年。在那之前，谢子龙干过交警、开过出租，也和朋友合伙开过卖药公司，但都做的不长。不过，他借此摸清了药品流通的各个环节，意识到这是门市场广阔的生意，于是押上了全部赌注。
彼时的药品销售模式，靠的是省市县代理，一般要经过好几道环节，药品最后才能到达药店。这样层层下来，每个环节都要赚钱，直接推高了药价。
老百姓大药房的第一家店，开在长沙。谢子龙打出了平价药房的概念，非处方药开架自选，处方药闭柜销售，这种大卖场、超市型的销售模式，大大降低了药价，迅速切进市场。谢子龙的两件法宝，一是大批量采购，二是现金提货，让老百姓大药房在与上游供货商的谈判中，每每争取到足够低的采购价格。在这个基础上，通过自建物流、沿国道布局等策略，进一步降低了成本，老百姓大药房很快站稳脚跟。
仅仅一年时间，老百姓大药房成为湖南最大的药品零售企业，到2003年，利润排名就位居行业第一。谢子龙堪称创造了一个药界奇迹。
当然，这种打破规则的做法，引起不少人的抵制。药品零售的上下游环节众多，涉及药企、医院、药店等，从这个利益链条上分一杯羹，没那么简单。早年的媒体报道里，就不乏老百姓大药房遭到威胁排挤的事例，最终在官方对平价模式的肯定之下，谢子龙成了胜利的一方。
拿下湖南之后，老百姓大药房开始了全国扩张之路。连锁药店行业的兼并大戏，可能要比很多人想象的更惨烈，后来热闹喧嚣的互联网、消费行业并购商战，连锁药店这行早就干过了。对谢子龙和同行而言，拿下更多的线下药店，尽快做大规模，就意味着竞争优势。因此，业内玩家们纷纷跑马圈地，把国内线下药店的规模不断推至新高。
扩张就离不开资本。这一点，谢子龙很早就意识到了。2008年，老百姓大药房拿到瑞典私募基金的8200万美元投资，在业内轰动一时。2015年，其在上交所上市，这是继一心堂和益丰大药房之后，又一家登陆A股的大型连锁药房。行业的三足鼎立格局基本形成，中国药店进入比拼资本的时代。
2018年，老百姓大药房的营收首次突破百亿，2022年，这个数字变成了200亿。而在那一年，其线下药店数量也突破一万家。此后兼并收购的势头并没有停止，截至目前，老百姓大药房的药店数量达到1.4万家，扩张速度令人咋舌。与此同时，作为实控人的谢子龙夫妇，也多年登上顶级富豪榜。
以上是谢子龙商业故事的正面部分，其实在平价模式之外，早年老百姓大药房的盈利水平，就引发过猜疑。有的同行认为，如果做不到20%的毛利，就很难做好药品零售。而当时老百姓大药房的毛利率要低至11%-12%，这样仍然能保持盈利，令他们感到十分费解。
据媒体披露的端倪，在直接销售的利润之外，老百姓药房有别的生财之道。比如来自上游药厂的返利，在利润中占到相当比例。再比如进场费、专架费和灯箱广告费等通道费用，也被认为是其一大利润来源。这可以说是谢子龙的精明，在打出“平价售药”的旗号后，他又从其他地方赚到了钱。
而更引起非议的，就是大举扩张背后的成本问题。
2015年成功IPO后，老百姓大药房利用筹得的资金偿还不少债务，无论长期债务还是短期债务，都大幅下降。但随后几年，其债务规模又激增，一大原因就在于高价在全国各地的并购。截至今年一季度，这家药品零售巨头的总负债达到137亿，一年内到期的非流动性负债大约11亿，而同期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余额还不足十亿。
不仅债多，关键是业绩也很难再匹配一路狂飙。虽然老百姓大药房的营收和利润仍保持增长，但增速已经明显滑坡，去年营收就创下2018年来的最慢增速。随着行业红利到头，国内连锁药店的市场规模已触及天花板，加上医改政策和医药电商的冲击，线下药店的客流承受着很大压力。躺赚的好日子，过去了。
前些年，谢子龙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最晚想在2016年就退休。他说自己很反感家族企业，老百姓大药房也不会成为一家家族企业。他不会让自己唯一的女儿经商，因为太辛苦，公司也不会传给她。现在看来，谢子龙的女儿的确干着一份和卖药无关的工作——她去年担任谢子龙影像艺术馆的执行馆长，这是父亲为人熟知的摄影爱好的产物（他目前是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湖南省文联副主席）。然而除此之外，谢子龙还委以女儿以重任。
今年2月的董事会换届中，谢子龙的女儿——32岁的谢嘉祺成为九名董事之一，并在薪酬与考核委员会任职。她其余的身份，还包括老百姓大药房董事长特别助理、老百姓医药集团有限公司总裁以及湖南妇女儿童医院执行董事等。这其中，老百姓医药集团是老百姓大药房第一大股东，实控人便是谢子龙夫妇。而她在其他公司的任职，也多和父亲直接相关。
几年前还表示不让女儿从商，谢子龙很可能反悔了。不仅如此，女儿更是进入老百姓大药房的核心管理层，开始掌握话语权。如果一切顺利，这也许会是另一个二代接班的商界故事，谢子龙早早就为此铺好了路。
不过，人算难免有疏忽。这起意外留置事件，给上述的完美布局增加了不确定性。在如今的商场，二代不能顺利扛旗的案例并不少见，搞不好还会成为别人的谈资。如果谢子龙这次能顺利过关，接班这件事，他肯定也得重新盘算下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商业人物”，作者：赵一川，36氪经授权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