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西省西南部,有一个森林覆盖率高达88.3%的县城——崇义,这里被授予“中国南酸枣之乡”的称号。
33年前,一个名为“齐云山食品”的企业在这里诞生,至此它的历史都与一颗名为“南酸枣”的亚热带野果深度绑定。根据灼识咨询的资料,以2024年的数据统计,凭借其核心产品南酸枣糕,齐云山在中国南酸枣食品这一细分领域占据了32.4%的市场份额,稳居行业第一。近日,这家食品公司正计划通过港交所IPO,走向更广阔的资本舞台。
近年来,齐云山的业绩表现可圈可点。尤其在2024年,公司营收同比增长37.2%至3.39亿元,净利润更是实现了124.4%的同比增长,达到5320万元。
在目前的行业环境下,这样的增长曲线堪称一抹亮色。
然而,亮眼的财务数据背后,来自一股强大的外部推力——以“鸣鸣很忙”为代表的量贩零食渠道的崛起。齐云山,更像是一个被时代浪潮意外推至舞台中央的选手,前路依然充满挑战。
单品类占比近9成,基本盘背后暗藏风险
齐云山的成功,首先源于其对南酸枣这一独特资源的深度开发和长期专注。这份专注为其带来了稳固的基本盘,但也形成了显而易见的业务单一性。
根据招股书数据,在2022年至2024年的报告期内,南酸枣糕系列产品始终是公司的营收支柱,分别贡献了1.93亿元、2.09亿元和2.94亿元的收入,占总营收的比例高达88.7%、84.7%和86.7%。这意味着公司的经营状况与南酸枣糕这一单品的市场表现高度相关。
这种对单一产品的重度依赖,在商业上是一把双刃剑。
一方面,它使得齐云山能够集中资源,在南酸枣糕领域建立起从原料到生产的技术壁垒和品牌认知,成为细分市场的领导者。但另一方面,这也使其抵御市场风险的能力相对较弱。任何来自上游原材料供应的波动、下游消费偏好的转移,或是同类替代品的竞争加剧,都可能对公司的整体业绩产生直接且显著的影响。
公司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此前尝试产品线延伸,开发了南酸枣软糖、南酸枣凝、以及其他果蔬糕等辅助产品。但从结果来看,这些新品类的市场培育尚需时日,过去三年间合计贡献的收入不足5000万元,且收入占比不断下降,2024才能仅为3.8%,未能有效形成可以分担主营业务风险的“第二增长曲线”。
这种产品策略上的“专一”,在零食这个高度“喜新厌旧”的赛道里,显得格格不入。当下的零食巨头们,无论是三只松鼠、良品铺子,还是同样在IPO路上的溜溜梅,都在不遗余力地拓宽产品矩阵,构建一个由坚果、果干、烘焙、肉脯等多个品类组成的“产品生态”,以对冲单一品类的风险。
同样做“酸味”生意的溜溜梅,近几年切入果冻生意,推出梅冻新品,仅这款单品在2024年收入超过4亿元,已经占据溜溜梅总营收四分之一的业绩。溜溜梅成功开发出第二大趋势品类,对梅干和西梅的依赖已经不断下降。
在营销层面,齐云山的策略也相对传统。
它的增长,主要依靠经销商网络在线下渠道的层层铺货,是一种典型的“渠道推力”模式。而在品牌“拉力”的构建上,则相对薄弱。
齐云山2024年销售及营销开支为7583.5万元,其中推广及广告开支为3763.1万元,占收入的比例为11.10%,虽然舍得花钱,但在声量和曝光度上还未形成鲜明的品牌效应。
12年前,溜溜梅花费上亿元签约杨幂,将“没事儿,就吃溜溜梅!”的魔性广告语植入消费者的脑海,如今又通过签约肖战、时代少年团等顶流搭上饭圈经济快车,齐云山依然静静地躺在货架上。
靠量贩零食激活“第二春”,最大客户贡献22.9%营收
齐云山近年来的快速增长,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对线下渠道,特别是新兴量贩零食渠道的成功开拓。
2022年至2024年,齐云山食品线下经销商由140家增加至199家,线下销售收入由1.89亿元增加至3.03亿元,收入占比增加2.4个百分点至89.3%,其中前五大客户的销售额占比达到38.7%。
2024年,以“鸣鸣很忙”为代表的量贩零食品牌成为公司的第一大客户,这一变化是驱动其业绩飙升的关键引擎。仅合作一年时间,销售飙升至7799多万元,占2024年收入22.9%——比后四名供应商加起来还多。
能快速抓住量贩零食风口,一方面,得益于消费者对于配料表相对纯净的果类零食、绿色产品的需求增长,另一方面,也反映了齐云山管理层对渠道变革的捕捉和反应能力。然而,与强势渠道的深度绑定,也带来了关于议价能力和长期利润稳定性的思考。
量贩零食渠道的核心竞争力在于其高性价比,这必然会向上游品牌商传导成本压力,对其供应链产生利润空间带来更大的压力。当一个渠道占据了销售的绝对大头时,品牌商在定价、促销政策等方面的自主权可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制约。
2022年至2024年,齐云山食品核心产品南酸枣糕单价由41.2元/千克下降至39.3元/千克,累计降幅约4.6%。2024年,南酸枣糕毛利率由上年同期的48.9%下降至48.3%,与面对强势渠道时的被动不无关联。
因此,如何在这种共生关系中维持健康的利润水平,是齐云山需要长期面对的课题。
与此同时,公司的线上渠道布局相对滞后,也让其失去一定自主权。
2022年至2024年,齐云山线上渠道产生的收入由2759万元提高至3551万元,占总收入的比重由12.7%下降至10.4%。
线上渠道不仅是销售通路,更是品牌建设和用户数据沉淀的阵地。对线上渠道的有限投入,可能会使公司在触达更广泛的年轻消费群体、洞察消费趋势变化方面,错失部分先机。
虽然赶上了零食量贩渠道的风口,但齐云山重度依赖线下、过于传统渠道的格局没有改变。加上对量贩零食大客户的依赖程度高,这或许正让齐云山从一个“品牌商”变为一个强势渠道的“供应商”。
兄弟合伙创业,IPO前突击分红
齐云山的企业文化带有深刻的实业烙印,其发展逻辑呈现出典型的生产驱动特征。
这一点在公司对未来增长的规划中体现得尤为明显。面对销量的快速攀升,公司的首要应对策略是“扩大产能”。
招股书数据显示,公司的实际产量已从2022财年的5535吨,增长至2024财年的8348吨。产能利用率也随之水涨船高,核心产品南酸枣糕的产线利用率从54.1%提升至78.2%,南酸枣粒的产线利用率更是从24.1%大幅跃升至64.0%。在2024年的销售旺季,部分生产线甚至达到了满负荷运转。
公司计划将IPO募集资金用于扩建生产厂房,预计将总产能提升约45.5%——达到1.6万吨。
更何况,即使通过IPO融到了扩张产能的资金,齐云山也需要回答,产品单一的品牌在淡季如何消化空余产能的问题。另一方面,零食消费市场瞬息万变,若酸枣糕的销售未能按预期增长,那么扩建的产能或许反倒成为负担。
而由于高度依赖本地农户提供原料,事实上齐云山对产品的把控能力上也需要强化,曾面临过食品安全问题。招股书披露,报告期间齐云山就曾有两次因霉菌测试不符合标准违规,被当地市场监督管理局勒令支付罚款,有缺陷的产品被没收及处置,罚款总额分别为6.08万元及6.89万元。
虽然两次处罚数额不大,但同类问题屡次发生暴露的是齐云山在生产流程、供应链管理上的漏洞,而这些有关食品安全的问题一旦再次触碰红线,被舆论发酵,对这个老牌零食来说,将是不可控的风险。
此外,扩张产能是一个基于当前市场需求的理性决策,旨在解决迫在眉睫的产能瓶颈问题。然而,从更长远的战略视角看,过度依赖“扩大生产-依赖渠道销售”的增长路径,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在竞争激烈的消费品市场,长期的核心竞争力更多来自于品牌价值、产品创新能力和多元化的渠道掌控力。单纯的产能扩张,虽然能满足短期需求,但若不能与品牌建设和渠道优化同步进行,可能在未来市场环境变化时陷入被动。
招股书中并非没有提及转型。齐云山也规划了升级包装、推出新口味、拓展半加工原料供应等策略。但这些更像是对现有业务的修补和改良,而非一场彻底的变革升级。
这些计划的落地,不仅需要资金支持,更考验着这家传统企业的组织能力和创新文化。
招股书显示,齐云山董事长及总经理刘志高与董事及副总经理刘继延为兄弟。刘氏兄弟两人已经年过六旬,目前通过食品厂和合伙基金持股,其中有6位创始元老控制公司68%以上的股权。所有创始人都扎根江西赣州,年龄多为50岁至60岁以上。这样的结构利于快速决策,但由于过度依赖老班底,在创新及年轻视野上易受到挑战。
值得注意的是,核心管理层在IPO前进行了突击式分红,从2022年至2025年3月,齐云山食品累计分红总额高达4370万元,占公司净利润比例逐年增高,到2024年分红甚至占到近6成。按核心管理层股东持股比例计算,过去3年的分红款共有近3000万元流向了6位核心管理层股东。
而与数额高达数千万元的突击式分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公司欠缴员工社保、公积金的财务记录,据其招股书,2022财年、2023财年及2024财年,未能缴足的社保及公积金差额累计欠缴总额达到1050万元。
根据灼识咨询的资料,按2024年零售额计算,中国零食市场前五大公司的合计份额仅为5.9%,前十大公司也仅占10.4%,这揭示了行业的长尾特征和整合潜力。
齐云山虽在酸枣糕细分市场占据绝对份额,但若将其置于更广阔的果类零食行业中,齐云山市场份额则为0.6%,位列第9。这组数据清晰地勾勒出齐云山的市场定位:一个在特定细分赛道拥有绝对优势,但在整体格局中仍有竞争挑战的企业。
但零食行业未来的机会,绝不是靠“产能驱动”就可以抓住。
对于一个长期依靠成熟大单品和传统模式运营的企业而言,如何激发内部活力,实现从生产导向到市场导向的思维转变,将是其未来发展中的重要课题。
齐云山是中国无数传统实业企业转型实践中的一个缩影。它们凭借着在一个细分领域的长期深耕,积累了技术、资源和一定的市场地位。未来,公司能否在巩固既有优势的同时,成功推动产品多元化,优化渠道结构,并逐步建立起与市场地位相匹配的品牌影响力,将是决定其能否穿越周期的关键。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当代企业世界”,作者:当代企业,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