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袁越
炎症反应是免疫系统被激活的象征。病原体感染或者接触某种毒素导致的急性炎症反应非常明显，这就是俗称的“发炎”。但还有一种炎症反应强度相对较低，持续时间也更长，这就是慢性炎症反应。
目前的主流意见认为，衰老就是导致慢性炎症反应的原因之一。当一个人的年龄逐渐增大时，体内会积累越来越多的受损蛋白质，人体免疫系统会把这些异常的蛋白质当成入侵之敌加以攻击。医学界甚至把炎症（inflammation）和衰老（aging）这两个英文单词组合在一起，创造了炎症衰老（inflammaging）这个新词。甚至有人认为，慢性炎症反过来又会加剧衰老，这就是各种老年慢性病的发病原因。
《来日皆方长》剧照
2025年6月30日出版的《自然/衰老》（Nature Aging）杂志刊登了一篇来自美国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的论文，为这个假说提供了新的证据。科学家们通过对实验小鼠所做的研究，发现慢性炎症改变了肌肉干细胞的表观遗传方式，从而导致了干细胞的程序性死亡，而干细胞的缺失一直被认为是衰老的直接诱因。
有意思的是，就在同一期杂志里，来自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梅尔曼公共卫生学院（Columbia University's Mailman School of Public Health）的一群科学家却通过另外一组实验，证明炎症衰老很可能是个伪命题。
这项研究的本意是想通过对免疫细胞因子的研究，总结出炎症衰老特有的分子标记。研究人员先是获得了一批来自意大利城市社区的不同年龄的血液样本，分析了其中19个与免疫系统有关的细胞因子的年龄变化曲线，然后再用相同的方式分析了一批来自新加坡社区的血液样本，发现这两个群体的细胞因子随年龄的变化曲线几乎完全相同，证明这两个社群的炎症衰老模式是相似的。换句话说，此后科学家们可以通过测量这19个细胞因子水平的变化来衡量一个人的衰老程度。
但是，当科学家们用这套方法研究两个分别来自马来西亚和玻利维亚的原住民社区时，却发现结果完全对不上了。这两个原始部落生活在远离现代文明的热带雨林之中，部落居民血液中的细胞因子和病原体感染的关系更加密切，却和年龄几乎无关。换句话说，这些人体内的慢性炎症水平从小就非常高，但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再继续升高了，而是保持了相对恒定的状态。
文章作者认为，科学界之前对慢性炎症的研究大都来自发达国家的人口样本，缺少原住民的数据。这项研究表明我们很可能高估了慢性炎症和衰老的关联度，现代人体内的慢性炎症很可能并不是衰老的产物，而是和生活环境中的污染物（比如PM2.5）浓度过高，或者现代化生活方式（比如高糖高盐饮食）有关。
纪录片《The World’s Best Diet》剧照
值得一提的是，后面那两个原住民群体中几乎没有人患心脏病、糖尿病和阿尔茨海默病，说明这几种工业化国家最常见的慢性疾病和高水平的慢性炎症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玻利维亚原住民群体当中有66%的人被检查出了肠道寄生虫，马来西亚原住民群体当中有70%的人患有某种慢性感染，说明这些原住民的免疫系统都在忙着和来自外部的病原体作斗争，这才是免疫系统的主业。
论文作者在文章的结尾指出，人类免疫系统和现代生活方式是不匹配的。工业化国家居民普遍存在的慢性炎症反应很可能不是衰老的信号，而是人体免疫系统对这种不匹配所产生的自然反应。
排版：球球 / 审核：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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