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24年精神障碍者杀8人的事件爆出,我就想关注这个群体的风险管理了。当时我只是凭逻辑和直觉认为,这类风险早该处于监控和防范之中,且不应该只是家庭的责任,但对于具体该如何做,由哪些人负责,并不清楚。就是带着这种探究,希望了解这样极端的事情发生,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以及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直到2025年5、6月,才着手操作这个选题(详见报道《家门口的精神病人:活在饱受污名与滋扰伤人之间》)。但在采访过程中,被精神障碍者、家属、学者、医生、社工等群体反复纠正、教育,这类疾病的患者不应该被“污名”,也不应该被“管理”,因为他们只是病了,应该和其他疾病的患者享有同等的权利,而不是被当做一个“客体”来对待或者防范。
我在自小习得的刻板印象和大量密集采访获取的信息中不断拉扯着自己。一方面我的无意识防御和他者视角,是潜移默化形成的,因为我对这个群体不了解,只是长大后的一些学习让我学会不论面对任何人都要保持尊重和礼貌,但是如果有人跟我自称是这类患者,我心中还是会有戒备心。
另一方面是深入了解这个群体之后,感受到了他们面临很多困境和不公平,我意识到此前可能自己也曾无意中伤害过别人,比如戒备心,比如缺乏耐心去理解别人的需求,这让我很内疚,也很希望更多的人了解到他们的无辜和艰难。
更为重要的是,这类患者,可能是很多重大创伤导致的。就像一位受访者说的,精神疾病很可能是一个正常人在不正常情况下的正常反应。试想一个人经历了一些伤害而生病,但他生病后还要面临各种有形或者无形的伤害,那么这个人也太委屈了。
美国作家苏珊·桑塔格所著的《疾病的隐喻》写道:“每个降临世间的人都拥有双重身份,其一属于健康王国,另一属于疾病王国。尽管我们都只乐于使用健康王国的护照,但或迟或早,至少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每个人都被迫承认我们也是另一王国的公民。”
日常的社会生活中,如果一个人遇到了一些重大创伤或者意外,人们总劝这个人想开点,或者坚强些,我想说这种创伤应对能力和与之匹配的心理素质,除了“天赋异禀”,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其实社会支持和教育也很重要。这就像一个人突然意外受伤,你不能要求这个人靠自己来“治愈”,他的伤口需要清洗、消毒、缝线、用药以及感情上的安抚呵护等配套治疗,才能康复,或者说部分恢复。
我想要呈现给读者的,就是对精神障碍群体的那样一个治疗过程。这是一个需要全社会从认知到行动上的系统性工程,也是一个需要精细化和科学化的工作。如果关口前置是一切风险的良药,那么对精神健康的关注也是。
但是受伤程度严重到会伤害他人的情况,所谓“管理”也好,“支持”也罢,措辞上的人性化并不能抵消被伤害者的无辜受伤甚至殒命。所谓“正常人”如果有伤人风险也是要被约束和规制的,那么精神障碍者也应当如此。
“没有精神健康就没有健康”,希望我们也重视自己的精神健康,定期心理体检,有问题及时寻求支持和帮助。因为精神疾病和其他疾病一样,可防可控可治,它和很多躯体性疾病相互影响,同样需要被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