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总觉得,村子的尽头就是世界的边界。趴在老屋的门槛上数过无数个日落,看炊烟在暮色里散成模糊的线,心里却惦记着课本里写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那时候最大的愿望,是能坐上村口那辆摇摇晃晃的大巴车,一直往前开,开到那些只有在电视里才见过的大城市去。
总以为大城市的光是亮得不会灭的。后来真的来了,才发现霓虹灯照不暖深夜的出租屋,地铁里的人潮涌得像没尽头的河,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连风都带着追赶时间的味道。我学会了挤早晚高峰,学会了在格子间里对着电脑屏幕久坐,学会了在便利店用一份加热的便当打发晚餐。曾经觉得新鲜的一切,慢慢变成了习以为常的疲惫。
那天加班到凌晨,站在天桥上看底下川流不息的车灯,突然就想起了老家的夏夜。没有这么多光,却能看清银河横在天上,蛙鸣和虫叫铺成一张柔软的网,奶奶摇着蒲扇讲过去的事,空气里都是稻田和泥土的清香。那时候觉得“平淡”是个贬义词,意味着没见过世面,如今才懂,那是最踏实的安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菜是自己种的,水是井里打的,邻里间喊一声就能串个门,日子慢得能数清树叶上的纹路。
原来人这一辈子,就是在兜圈子。小时候拼了命想逃离的地方,恰恰是长大后最想回去的归宿。不是大城市不好,只是走了太远,才发现心里最惦记的,还是那份简单的、烟火气的平淡。
如果可以,真想回去种半亩地,养几只鸡,在屋檐下晒晒太阳,听风吹过稻田的声音。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