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纤瘦的手指在我掌中微凉,江风撩起她额前的碎发。我凝视着她清亮的双眸,里面映着江面斑驳的碎光,也映着我热切到近乎狼狈的脸庞。我的声音在晚风里发颤:“我真的很喜欢你。”她唇边漾起温软的笑意:“我也喜欢你。”我的心跳剧烈得似乎要撞碎肋骨,又追问:“那你爱我吗?”
她眼里的笑意瞬间沉淀下来,如星光沉入深海:“爱这个字,不能够随便说。”我急切地承诺,笨拙地表达着永恒的决心。她却轻轻摇头,目光越过我肩头投向江面,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从不怀疑真心,但真心瞬息万变。”见我沉默,她主动握紧了我的手,语气轻快起来:“至少,我们现在还是在一起的。”
彼时的我,被青春炽热的光焰灼烧着双眼,如何能读懂她话语里那层薄冰般的清醒?我沉迷于编织永恒的金网,却看不见她眼中闪烁的忧虑——那忧虑不仅是为我,也为她自己。或许她比我更早地窥见了时间残酷的魔术:她担忧某日清晨醒来,枕边熟睡的脸庞会在她心中激不起一丝涟漪;也担忧我会对着她熟悉的眉眼,悄然滋生出难以言说的厌倦。
人们常说情不知所起,却少有人提,情亦会不知所终。它退潮时常常无声无息,只留下沙滩上曾经滚烫的誓言,慢慢冷却成空壳。
后来某一天,她突然提起《重庆森林》,嘴角噙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连保鲜纸都会过期,你说,还有什么不会过期呢?”我无言以对。晚风中的江边,灯火在漆黑的水面明明灭灭,如同捉摸不定的命运。她指着那片闪烁的光点对我说:“感情,就好像那里的灯火一般。”她看了看时间,轻轻拉起我的手:“走吧,再和你逛两圈就得回家啦。”那寻常的语气,仿佛预言着某种必然的告别。
终至她宣布离去的那一刻,我所有的挽留、眼泪与追问,都显得如此苍白。她言语间的疏离感,让我恍惚觉得眼前人已非昨日人。我甚至开始怀疑,那些温存是否从未真实存在?可回忆里分明有那么多爱的证据——她掌心的温度,眼里的星光,低语时的气息——如此真切,又如此遥远。
正是这些确凿存在过的温暖,让告别如同生生撕开血肉。原来最大的痛楚并非从未拥有,而是长久地沉浸于爱的欢愉后,骤然被抛回冰冷的荒原。
我曾固执地以为,爱是能将两颗心浇筑融合成一块永不分离的顽石。后来才明白,爱更像那晚江面上浮动的灯火。我们伸出手,以为紧紧抓住了那一捧璀璨的光点,摊开掌心,却只余下几点微弱的水痕,风一吹便了无踪迹。它存在过,照亮过我们相视的眼眸,温暖过紧握的双手,可它终究是流动的光影,无法被钉死在永恒的画框里。
那少女比我先懂得,所谓“面目全非”,不过是时间之水冲刷后显露的生命本真纹理。我们曾以最赤诚的形态在彼此的生命中燃烧过一程,这已是命运慷慨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