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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探讨了无人机在当代生活中的存在,以及由此引发的对视线、战争、科技伦理的思考。文章通过回忆、电影分析和哲学思辨,揭示了无人机带来的不对称性、对传统战争概念的冲击,以及对个体经验的重塑。文章从希区柯克的电影《群鸟》和《黑镜》的剧集《全民公敌》切入,分析了无人机与恐惧的关系,并引用齐泽克和夏马尤的观点,探讨了无人机战争对人类社会的影响。
👁️🗨️ **无人机的“凝视”与不对称性:** 文章开篇描述了作者与无人机对峙的经历,强调了我们暴露在无人机“目光”下的不安感。这种不对称性,一方是毫无遮掩的肉身,一方是来路不明的机器,引发了对谁在“观看”我们的疑问。
🎬 **电影中的无人机意象与恐惧:** 文章分析了希区柯克《群鸟》和《黑镜》中无人机的意象,指出其制造的恐惧感。鸟类袭击和“自动无人机昆虫”分别象征着不可预测的暴力和精准的定向杀戮,引发了对未来战争的担忧。
🐝 **无人机战争的概念重塑:** 文章引用夏马尤的观点,认为无人机使“战争”概念变得岌岌可危。无人机战争的不对称性,颠覆了传统战争中双方脆弱性对等的假设,改变了“前线”、“战争”与“暴力状态”的界限,并挑战了对勇气、牺牲和战争创伤的传统定义。
原创 张之琪 2025-07-02 11:46 北京

去年三月的一个下午,我和几个朋友坐在上海外滩美术馆顶层的露台上聊天,忽然从黄浦江边的方向,升起了一架无人机,悬停在与我们视线平行的位置。螺旋桨发出的轰鸣声让人无法不注意到它的存在,于是露台上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齐齐地望向无人机,与之形成一种沉默的对峙。对峙持续了几十秒,直到无人机好像获得了它想要的东西一样,满意地转头离开。这是平静的当代生活中的一个恐怖瞬间,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种视线的不对等——我们的肉身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它的“目光”之下,而我们的目光所投向的却是一台来路不明的机器,也是一片不可穿透的迷雾,究竟是谁在看我们?没有人知道。这种小型的商用航拍无人机如今在我们的生活里随处可见,你可以简单地将它理解为一台搭载了飞行系统的摄影机——体积不大,炭灰色的机身,机架通常是四轴的,每个轴的末端都装着一只小螺旋桨,据说顺风时最高时速可以达到90公里每小时。与它的相遇,既像是回忆又像是幻想,让我想起儿时的夏天,暴雨来临前低空掠过的家燕;或是《黑镜》的世界里因生态危机而被发明出来的“机械蜜蜂”。靠近它时,你能感受到它所制造的微型局部气旋,但它给我们生活的世界所带来的扰动,又似乎远超于此。希区柯克在电影《群鸟》中精准地捕捉到了我们对这种低空飞行物的恐惧。女主角梅兰妮追随爱人米奇来到加州的波德加湾,伴随着她的到来,小镇上开始不断发生鸟类袭击人的事件。其中最具视觉冲击力的一个场景,出现在午后宁静的小学校园,孩子们唱诗的歌声从教室里传来,坐在长椅上抽烟的梅兰妮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儿童攀爬架上已经落了几只乌鸦。在接下来的一个蒙太奇中,镜头在梅兰妮抽烟的近景镜头和她背后的攀爬架之间来回切换,每次切回攀爬架,上面都多了几只乌鸦。直到梅兰妮的目光被一只飞翔的乌鸦吸引,转过头去,才发现鸦群早已占领了攀爬架。导演通过剪辑制造了一种视觉上的不对称,危险在迫近,而我们的女主角还浑然不觉。同样的手法也被运用在《黑镜》第三季第六集《全民公敌》(Hated in the Nation)中。英国国家打击犯罪局的探员肖恩·李在一处僻静的安全屋外打着电话,手机信号显然是受到了什么干扰,他不停变换着接听的姿势,声音也越来越急躁。在他的身后,一个机械蜂群正在集结,像一团黑色的龙卷风嗡鸣着朝安全屋而来——它们被称作“自动无人机昆虫”(Autonomous Drone Insect),原本是用来代替濒临灭绝的蜜蜂传播花粉的,如今却成了一件远程遥控、精准定位、具有致命杀伤力的武器。希区柯克的《群鸟》问世后的半个多世纪里,人们始终想要弄清楚,鸟儿为何来袭。齐泽克告诉我们,理解恐怖片的关键,是将其中的恐怖元素剔除,再去看它究竟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换言之,他让我们将目光从鸟儿身上移开,在梅兰妮、米奇和米奇的母亲莉迪亚的三角关系中寻找答案——鸟儿的暴力象征着一种乱伦的能量,是想要独占儿子的莉迪亚对于梅兰妮这个闯入者的怒火的外化。1然而鸟儿的攻击对象是随机的,并且在莉迪亚与梅兰妮和解之后也没有停止,于是产生了对《群鸟》的另一种流行解读,即认为它是一则冷战寓言,对人类实施无差别攻击的鸟儿,是对当时一触即发的核战争的隐喻。如果说,《群鸟》中鸟儿的暴力是任意的、不可预测的、反理性的,那么《全民公敌》里的蜜蜂则可以通过人脸识别技术精准地锁定目标、在指定的时间和地点发起攻击,完全没有误伤的风险。它想要唤起的,不是对未来核战争的恐惧——如果这真的是导演的意图的话——而是对已经在现代战争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无人机杀戮的担忧。剧中“蜜蜂”的意象并非空穴来风,无人机的英文“drone”,原本就是雄蜂的意思。与雌性的工蜂不同,雄蜂没有蛰针,不能采集花蜜或花粉,它们唯一的使命就是与蜂后交配,完成交配之后,它们的生命也就到达了终点。因此,在西方文化中,“雄蜂”常用来隐喻某种用后即弃的替身,这正是最早的“无人机”,是为了训练炮兵而发明出来的移动靶机,一个由无线电远程控制、用于被击落的模型。2法国哲学家格雷戈瓦·夏马尤认为,无人机让“战争这一概念变得岌岌可危”3。正如我所经历的那场露台对峙一样,无人机的大量使用让战争变得极其不对称,一边是可朽的血肉之躯,而另一边是钢铁外壳的机器,机器的操控者甚至不需要亲临战场,只需通过一个第一人称视角的摄像头就能在有空调的房间里完成杀戮。如果说传统战争的前提是敌对双方在暴力面前同等的脆弱的话,无人机“战争”则更像是一场敌明我暗的追逐与猎杀。它对我们习以为常的很多基本概念造成了严重的扰动:比如所谓的“前线”,是否还是一个能在地图上标记出来的地理范围;比如战争和其他“暴力状态”之间是否还存在明确界限;再比如,是否需要重新定义勇气与牺牲,也重新定义战争创伤和创伤后应激障碍。如果如本雅明所言,一战战壕里的震惊体验,让源于个体经验的、传统的故事不再有效,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稍纵即逝的、断裂的碎片;那么像是第一人称视角游戏的新战争,又会产生怎样的新故事,或是新画面?在我心里,这个画面出现在几个月以前,我计划和朋友去泉州观看一场以城市天幕为背景的无人机表演,但因为临时的变动未能成行。表演当天,我打开手机直播,看到一片一片的无人机像被抽掉了灵魂一样集体坠落,它们在空中拼成的图案,顿时像被撕掉了一角的画作,变得随机而意义不明。这画面久久留存在我心里,正如我和无人机的初次相遇。
1《变态者电影指南》(2006),编剧/主演 斯拉沃热·齐泽克2《反思无人机》,[法]夏马尤 著,焦静姝 译,商务印书馆,2024。3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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