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西赛罗 07月06日 17:17
“日本沉没”的预言与“巫王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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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围绕“日本沉没”的预言展开,深入探讨了人们为何容易相信灾难预言的现象。文章指出,这与幸存者偏差、对严重后果的关注、以及对权威的迷信有关。作者追溯了历史中“巫王”和暴力征服的结合,以及统治者利用预言巩固权力的案例,最终呼吁人们警惕恐惧和算计,选择自由,服从抽象规则,而非被奴役于具体目标。

🔮 预言的流行源于幸存者偏差,以及对严重后果的过度关注。人们往往忽略预言不准的情况,而对“世界末日”等耸人听闻的言论深信不疑。

👑 历史中,统治者常利用预言巩固权力。从“巫王”到暴力征服,再到利用宗教和迷信,预言被用来恐吓和控制民众,从而维护统治。

📜 中国历史中,皇权也曾试图利用儒家思想,将其改造为一种没有神明的神话体系。通过强调“纲常”和“君父”,制造对“乱”的恐惧,以维护统治。

💡 自由与奴役的对立在于,自由是服从共同的抽象规则,而奴役则是服从具体的目标。作者呼吁人们警惕恐惧和算计,拥抱自由,远离被奴役的风险。

原创 小西cicero 2025-07-06 16:58 上海

自由,服从共同的抽象规则;奴役,服从共同的具体目标。

“感谢尊者,替我开悟。”

今天是2025年7月6日,我们来聊一个直到昨天还传的特火,但到今天就基本没声音了的预言,那就是“2025年7月5日,日本要大地震,三分之一的日本沉没”云云。

这个“预言”前段时间实在是太火了,乃至微信后台一度天天有人问我——小西,你怎么看日本马上要大地震了?

我原先本能的觉得,事儿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应该是哪个地震科学家推算出来的,再不济也应该是个什么神人、半仙、教主之类的人物挖的坑,至少也是什么诺查丹玛斯、麻原彰晃之流留下来的吧。

但真动手一查,发现做这个“预言”的,居然就是个日本普通漫画家!!!!

若干年前,他在自己写的一本名为《我所预见的未来》之类的漫画书里,提了一嘴这个日子要大地震,日本要沉没云云。

然后,就有一批人(当然最开始时一帮脑袋不太灵光的日本人)跟着信了——因为该漫画书之前成功“预言”2011年311大地震之类的事。

虽然这位漫画家赶在最后的日子验证前自己出来辟谣了,说都是出版商为了追求销量的有意曲解,7月5日也平安过去了,事实证明什么事也没发生。但我还是想马后炮的分析一下,就是一个漫画家是怎么成功获得“预言能力”的。

其实两个条件就可以了:第一,这个国家写这种未来漫画的漫画家足够多(这一点在日本绝对成立)。第二,这个国家地震、海啸什么的也足够多(这一点在日本也成立)。

为什么有这两点就成了呢?因为幸存者效应。

你听说骗术段子么?说某年世界杯,从淘汰赛第一场球开始,某人就接到一个神秘电话,说你等着看哈,这场球某某队会赢,这人刚开始觉得电话很神经病,没想到它居然说准了,紧接着第二场、第三场、第四场、第五场……这个神秘电话每次预言都能中,这人觉得对方简直是神人了,太牛了。

一直等到决赛前,电话又来了,说你信我吧?我现在知道决赛结果,你愿不愿花点钱买这个结果?

那人说,肯定愿意啊,大师!

于是花高价买了结果,又倾家荡产赌了球。

结果,当然是一番两瞪眼,全赔进去了。

为什么呢?

其实骗子的方式是搞到海量有赌球倾向的球迷的电话号码,比如6400个,然后给这帮人打电话,一半说这个队赢,另一半说那个队赢,反正淘汰赛么,只有两种结果。这场比赛结束了以后,就舍弃没说准的那一半,给剩下3200个继续这样打电话,以此类推下去,他能这样“预言”六场球,收获一百个对他预言奉若神明的球迷。然后就到了割韭菜的时候——说白了,不是骗子有多么神,而是这一百个倒霉蛋是天选之子。

说到漫画家与地震这个事情,其实问题的本质也是一样的。日本有那么多漫画家,漫画里动不动就谈未来的事情,这个国家又那么多地震。偶尔有个漫画家说准了一次地震时间,这很正常,但如果一个人信息有限,思维力有不足,很容易陷入这种幸存者偏差当中,误以为漫画家是什么“预言大师”,荒唐事就这么形成了。

当然,“日本沉没”这种消息,来到中国以后,还夹杂了某些很神奇的“民族情感”问题,很多人似乎觉得期望日本赶紧完蛋、人都死光就是爱国的表现,而几乎同样也是这批人,因为认知水平所限,又往往致命的分不清观点、期望与事实之间的区别。所以“日本沉没”的预言来到中国反而比在日本国内还火,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这个话题谈起来就太招苍蝇,这里就打住吧。

我比较好奇的是,在这批人之外,为什么还有大量的人,时至今日,仍去相信,或者考虑相信一下“灾难预言”这种事。如前所述,“幸存者偏差”这个事儿可能很多人的确避免不了,但我们好歹应该是有记忆的,在我还不算长的这段人生经历里,1999年世界末日说,2000年世界末日说,2012年世界末日说,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在预言家们的嘴里,地球按说早该爆炸了好几回了。我觉得经历了这么多场“狼来了”之后,是个人应该都能想明白世界末日这种预言到底玩的是什么骗术。但是无奈,仍然有大量的人“记吃不记打”。

这个事儿到的确是不分国籍、文化,全世界都有大量的人口容易被这样忽悠的。说的难听一些,也实在一些,智慧与记忆力在人类当中本来就是稀缺品。

为什么预言家们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一定要说什么“世界末日”“xx沉没”呢?我觉得这个道理跟赵本山的小品《卖拐》有些神似之处——在那个小品里,范伟对“大忽悠”的骗术本来也是不信的,但大忽悠把话说的很狠:“就他这样的,发现了就是晚期”。

人类对一件事关注程度,大约符合这样一个公式:关注度=事情严重程度*发生概率

从这个公式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人对预言也不那么信,这意味着他们默认预言应验的发生概率很低,因此预言家总会相应的事情严重程度说的极为严重,什么“世界末日”、“发现了就是晚期”,以及“施主,我看您印堂发黑,近期必有血光之灾”。说到底都是这个套路——你命都要没了,世界都要毁灭了,哪怕应验的概率极低,你也得关注一下吧?万一发生了呢?

于是“预言术”就这样在人类历史上存活了下来。成功的预言并不存在,但预言家们总有饭吃。

按说这件事本来也无伤大雅,但如果预言家们再往前跨一步,事情就变得很严重了。

我记得卢梭在他的《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提过一个有趣的假设,他说人类在“自然状态”中是和平而善良的一群“动物”。他们“漂泊在森林中”,“没有语言”,“没有住所”,“没有战争”,“也没有连络”,并不喜欢强迫和指挥他人,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认识。总之,“在自然状态中很难看出不平等的现象”。

而突然有一天,自然人中出了一个霸道的人,第一个把一块土地圈起来并想到说:这是我的,并且强迫其他人都尊重他的这个想法,甚至强迫他人都听命于他。于是这个人就成了人类文明史上第一个私有者、乃至国王。文明就这样诞生了,纷争也就跟着来了。

我引述卢梭的这个观点并不是为了赞成他。事实上,我觉得卢梭这本小册子写的非常糟糕,接近胡言乱语。他是近代启蒙思想史上第一个把私有制描述为一种原罪的人,在他这本书的上述观点中,其实已经暗含了认为取消私有制这个“万恶之源”,人类就能实现自由美好新世界的观点。

然而,从这个观点引申出的一系列后续事件中我们可以看出,私有制非但无法被取消,一切这方面的尝试还往往会导致惨烈的人道灾难。这就难怪伏尔泰要辛辣的讽刺卢梭:读您的这本书,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放弃双足直立行走,到原始森林里去爬行。

但卢梭提出的这个问题的确需要一个解释:人类到底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开始有一群人喜欢强迫和指挥他人,另一群人又把驯服和听命当作了一种美德呢?

我觉得,首当其冲的当然是暴力,一群人以暴力征服了另一群人,刀架在你脖子上,不听话就杀头,当然强迫他人听令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但这种暴力征服过于血腥直接,时间久了肯定还需要另外工具来进行辅助。这个时候,预言家们就可以出场了。

英国人类学家弗雷泽写过一本名为《金枝》的书,书中就提出了一个“巫王”猜想:

弗雷泽认为在原始社会中,某一部分巫师被先民们认为拥有与自然或神明沟通、操纵自然现象、甚至预知未来的能力。当一个部落当中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巫师能够预知未来、指导整个部落躲灾避祸,人们就会心甘情愿地把整个部落的领导权交给他,于是巫师和预言家就变身为酋长和国王,国家和权力就这样诞生了。

巫王猜想和前文提到的暴力猜想,都能解释人类权力和不平等的最初起源。而真实的人类历史上,则很可能两种猜想都交替发生过——即一些人先以暴力征服了另一些人,然后再装神弄鬼、扮演掌握未来的预言家恐吓他们。或者反过来,先搞些“大楚兴,陈胜王”“生而能言,三岁识字”“天父天兄附体”之类的迷信,然后再趁势用武力对人搞物理说服。

古印度的婆罗门教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雅利安人最初是利用战马和铁器的科技碾压,越过兴都库什山脉征服了印度土著居民,本来就是刀子的事情,但后来就开始装神弄鬼,楞说自己是天神的嘴和手造的,你们这些被征服者是膝盖、脚、甚至是被杀死的凶神的肉体,是不可接触者。

比较晚近的日本神话也有类似的桥段。真实历史上的日本天皇很可能是带着大陆黑科技来到日本列岛上一支弥生人,靠着镜剑玉为代表的技术征服了当地土著绳纹人,但征服完成后立刻开始自我神话,楞说自己是什么天照大神的孙子,被上天派来统治日本——也不知道这孙子在天上犯了什么错了,楞被发配到这么个多火山、多地震,一不留神还海啸以下的地方。

而在古希伯来神话当中,犹太部落最初的国王也是由先知代表上帝的意志拣选的。只不过圣经里写到这一段的时候,把上帝他老人家写的还比较诚实可爱——上帝问以色列人,你们想好了吗?真搞出个国王来,“他会用铁杖统治你们”奴役你们的儿子、强娶你们的女儿啊!以色列人说我们想好了,我们就是要个国王让我们实现国家的强大。上帝觉得:得,自作孽不可活,他们要就给他们吧。

事实证明,有了国王的以色列“崛起”了很短暂的一小会儿,然后迅速就混的还不如当年了。

古希腊罗马文明的神话体系最开始倒真不是为王权服务的,甚至一定程度上还制约王权——罗马共和国时代的大祭司一职地位跟今天美国联邦最高法院的大法官挺像的,超然于元老院、执政官和保民官等职位之上。不过整个体系到罗马帝制时代以后也被玩坏了,罗马皇帝从屋大维开始就往往兼任大祭司,尊号叫“奥古斯都”,奥古斯都的意思就是“神圣”“至尊”,地上的事儿他全管,天上神明的事儿他也能掺和一半那个感觉。

最后,我们聊到古代中国,我们印象中咱中国好像不是一个神权色彩浓厚的国家,除了“大楚兴、陈胜王”、太平道人张角、明教、白莲教、还有上帝他二儿子洪天王这些农民起义之外,正经皇帝似乎比较听儒家的,“敬鬼神而远之”。

但实际上不是的,首先皇帝本来也想搞君权神授,汉武帝瞧上了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学说,就是因为看上了儒家这一派特别腔调皇帝是“天子”的这个地位。只不过,过于聪明的中国皇权很快就发现充任这种“巫王”将给他们带来的制约——汉武帝的时候某地发生了个山崩,不识抬举的董仲舒马上写信给皇帝,说皇上这是上天示警啊!这都是因为您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不重用我们儒生啊。

然后“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就怒了——我认你个天人感应你怎么还真拿上膛了?以后但凡有个天灾,就成了这帮儒生借机猖狂向皇帝发起攻击借口,这还了得?

如此,再加上由汉至隋、由唐至宋这两段时间皇帝换的太频,什么登台受禅、天书封祀之类的事情玩的别说老百姓、连皇上自己都不好意思信了。所以皇权不得不继续改造儒家,最后把宋以后的理学体系搞成了一种没有神的神话体系。

在这个体系当中,虽然没有什么“世界末日”“神州陆沉”之类的东西,但吓唬人的方式变成了另外,也更现实的一种——比如告诉你没有“纲常”“君父”,天下就要大乱、民不聊生之类。

于是礼崩乐坏、纲常失纽,或者简称为“乱”,就成了中国人心目中最最恐怖的末日预言。

为了避免这种末日,“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老百姓乃至传统知识分子宁可去忍受皇权的步步进逼,也不敢向着不要皇帝、公民自我管理的近代思想跨越一步。这种思想甚至直到现代还有人在信,你看像成龙大哥说的“中国人就是欠管”,就是这派思维的残存。

我们常说“中世纪”,什么是“中世纪”?中世纪的逻辑,就是人们无条件的迷信、恐惧一个从未到来过的世界末日或一个天堂、乌托邦的幻想。以此观之,中世纪社会未必一定必须要假借上帝他老人家的名号才能存在。只要大多数人还不加分析的去恐惧某个“末日”或狂信一些“乌托邦”。中世纪思维,就还存留在很多人的心中。

无论是恐怖的末日、还是美丽的乌托邦。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但凡有个预言家甚至是漫画家说点啥,就“宁可信其有”的当了真?甚至把愿望和真实混淆?

我总觉得,这种思维,和昨天文章提到的胆怯和算计一道,它们只要还存在一天,就永远给人类的“通往奴役之路”留下了后门。

自由,服从共同的抽象规则;奴役,服从共同的具体目标。

——哈耶克

全文完

本文5000字,感谢读完,

今天的音乐,是威尔第的《震怒之日》,本来我是想放这一首的,更与文章贴切一些:

但没办法,《震怒之日》写的太有才了,还是更喜欢它。


所有恐惧世界末日降临的人们,请记得圣经里的话——“那时那日不可知”。‘

我们不去妄断末日或天堂在何时降临,我们只为那一天的到来时刻做好准备。

这篇文章写的太委婉晦涩了,我不指望太多人看懂,甚至不指望太多人看到。

请看懂的朋友喜欢,并力所能及的关注、赞赏、转发三连,就足够了。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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