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CREATIVE
在法国留学多年，石意和本地学生Sophie拉近距离，竟是因为一款中国游戏。
她们都爱玩《恋与深空》，聊起这款游戏，两个姑娘总是眉飞色舞。中国姑娘石意是独生女，喜欢和游戏里的“哥哥”夏以昼并肩作战的感觉；而法国姑娘Sophie则对她从未体验过的恋爱方式觉得新鲜有加。比如，男主表达关心的方式是，月经期提醒她喝热水。“太有趣了！我们都喝凉的。”
她最早接触这款游戏，是在法国的视频网站上。一位游戏博主热情洋溢地做了十几分钟的视频推荐，然后用一句“快来玩，这跟你生活里碰到的有些不一样”，打动了她。
谈到现实中的恋爱，Sophie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习惯了“一到行动上，处处算分明”的日常体验外，她也希望能够体验一些毫无保留的爱。于是，她在《恋与深空》中，遇见了男主之一的秦彻。
这场中国游戏引发的恋爱风暴，正在全球持续升温。
东京街头，一家二次元周边连锁店门口，玩家排起长队，与角色立牌合影；纽约时代广场，大屏幕上的周年视频一亮起，玩家们立刻举起了手机；新加坡，一个叫“次元恋爱协会”的组织，发起一场周年茶会，一位马来西亚的玩家在老公的鼓励下专程赴会；一位中国女孩，看诊中被问及最近的月经状态时，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点开了这款游戏……
“我不知道这款游戏的创意者是一群怎样的人，但我很想谢谢你们。实际上我等了几十年，终于等来了这样的体验！”一位海外玩家在社区留言。
我们的故事，也从一位玩家讲起。
“第二人生”
两个月前，《恋与深空》制作人栗子及团队收到了一封特殊来信。
“你们好。我妈妈今年已经55岁了，她也非常喜欢深空，她不了解游戏运营，但很想给深空传达她的想法。我转发过来，希望能得到采纳，内容如下：
《恋与深空》创作组全体工作人员：
“您们好！我是一名刚接触手游的退休玩家……”
来信人，正是朱琳。
三个多月前帮女儿代收的一个快递，让她的生活，有了一点微小的变化。
快递盒子的封口处，有一张印着游戏人物的贴纸。“哇，是我喜欢的帅哥。朱琳眼前一亮。她还是少女时，爱听评书，想象着杨家将、岳飞的样子，后来喜欢三浦友和和小虎队。
女儿淼淼告诉她，这是一款恋爱游戏中的角色。出于好奇，朱琳让女儿帮忙下载了这款游戏。
《恋与深空》的故事，设定在一个近未来的科幻时空，玩家是一名新手猎人，调查外星入侵的流浪体、保护临空城市，同时寻找自己的身世之谜，由此展开和五位男主角的故事。
临空市，《恋与深空》主线故事开始的地方
游戏中有许多与男主们的互动。而最初戳到朱琳的“那一瞬”，来自与男主之一、医生黎深的对话。
“谁都无法避免疾病和意外，总有人会在某些路口提前离开。”
“时间无法治愈一切，也无法让人遗忘伤痛，只会让你慢慢习惯。”
朱琳想起了妈妈。妈妈年轻时候援疆，健康受到损害，很早就去世了。这让朱琳一直难以释怀。20多年过去，虽然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的妈妈，但她总会时不时想，哪天自己也走了，一定要葬在妈妈身边，还要做她最爱的小女儿。
和旁人倾诉，得到的安慰大多是，“时间能治愈一切”。大家对于“妈妈”，总是要求坚强，她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也就不好意思再和别人旷日持久地碎碎念。
黎深的话，让她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理解， “是啊，无法遗忘的。不管妈妈走了多少年，只要我活着，我就没办法遗忘。我要习惯独自面对，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类似这样的变化还在悄然发生。玩游戏的过程，让朱琳接触到一些原本“不属于”她的思考。
在一段小故事里，秦彻为了追查线索，与猎人小姐一起进入了角斗场。按照规则，只有唯一胜出者可离开，但是秦彻选择对抗规则，两人一起走。
小小的故事互动多了，朱琳开始有更深的感触。
没有什么是“人生必须要做的事”。比如，“什么年龄工作要到什么职级，什么岁数必须成家有孩子，这些所谓的人生既定路线，其实都是现实生活里的一种歧视。” 但她以前并不觉得。
这些感触，也默默融入了生活的日常。沈星回，在游戏中是猎人小姐的同事。他不会刻意追求光鲜亮丽的外表，心之所往的，是一种平淡简单的生活，以及一颗自由的灵魂。和他相处久了，朱琳感觉也受到了鼓励。
以前，朱琳出门前一定会化妆，但她其实并不喜欢，只是单纯害怕不化妆不够漂亮，因此会被人瞧不起。现在，“我把头发一梳、身上弄整洁就出门了。我不喜欢就不必非要。”
与女儿关于婚恋的交流也更多了起来。淼淼的婚恋观是宁缺毋滥，而朱琳之前的想法比较传统，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先找一个对象”。现在，也许是在女儿喜欢的恋爱世界里互动多了，朱琳意识到男生身上某些宝贵的品质是不可或缺的，“她理解了我之前说的前男友不对劲的地方。”淼淼说。
这是55岁的“猎人小姐”朱琳，以及她在游戏里体验的“第二人生”。
“她们的休息室”
20岁的“猎人小姐”谭文溪，正在经历的成长烦恼是：
她今年读大二，父母对她要求极高。刚考上大学时，父亲就问她以后什么打算，要不要考研，考的话打算报考哪所院校。这让谭文溪有点发懵，“我才刚考上本科，连考研是怎么回事还不太清楚，他们提前就把压力给我了。”
学校的氛围也很“卷”。身边忙碌的同学，要么去图书馆，要么去实习，竞赛信息每天都被发到班级群里。
玩《恋与深空》后，她觉得自己“短暂地”获得了一个“精神休息室”。
触发感受的，是游戏中的一段情节：作为猎人的谭文溪，担心自己无法通过一场重要考核，跟游戏中的角色“哥哥”夏以昼说起这件事，哥哥带她去了训练场，看飞机升空。“哪怕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再来一次就可以了。”
现实世界里，很少有人告诉谭文溪“你已经很好了”，所有人都要求她“更好”。而在游戏中，夏以昼的话，让她有了一种“被托底”的感觉。
游戏人生与现实人生，就这样突然交织在一起。“他鼓励你，告诉你肯定可以通过。哪怕没有通过，他也可以继续为‘我’提供一个休息的机会。‘我们’可以重整旗鼓再次出发。”
夏以昼
25岁的“猎人小姐”石意在法国读研时，课业压力极重，课程从早9点持续到晚9点。她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出一点岔子。抽空进入《恋与深空》的时光，她喜欢与“哥哥”夏以昼并肩作战，对付流浪体。战斗中，石意也不用担心操作失误引来队友埋怨，因为“哥哥”只关心她有没有受伤。
同龄好友Sophie也在发生变化。Sophie是泡吧爱好者，进入《恋与深空》时光后，她有点厌倦夜店式关系了，“虽然热闹但有点浮于表面”。现在，她开始想要体验一点“不一样”的。
再一次地，生活发生了一点微小的改变。
“还可以这样地被爱着”
2024年1月，《恋与深空》上线。上线以来，它频繁冲进多个国家和地区的iOS游戏畅销Top 10。外媒PocketGamer.bizÍ总结了2024全球手游新品流水榜单，《恋与深空》位居第二。
这款现象级恋爱游戏，掀起了一场全球热恋。几乎每位玩家，都拥有属于自己的被戳中的一刻。
有人心动于表白。“我常常独自执行飞行任务，飞到不见白昼的漆黑天际，飞到没有氧气的陌生星野，当迷失在乱流中时，我才发现有一种引力是你。”
有人对日常生活里的对白念念不忘。“长瑕市天气晴朗，我的消息你都回，我想，你应该一切都好。” “久别重逢，是个好词。”
一位新加坡玩家痛失儿时好友。她在游戏中与男主进行模拟视频通话，回忆着自己与好友曾经的促膝夜谈。这种温柔的陪伴，在某种程度上疗愈了她的伤痛。
有人感动于故事里的小爱与大爱。“猎人小姐”去找黎深，恰逢他要去做一场紧急手术。走去手术室的路上，黎深几乎没有停顿，只是回眸看了一眼，便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他把对于职业的专注和对生命的敬畏，放置于个人情感之上；另一些情节里，黎深虽然担忧猎人小姐的健康与安全，但从来不阻挡她成为一名优秀的“猎人”，只在她受伤与需要帮助的时候默默兜底。
这些数不清的细腻而真诚的情节，出自一个以女性为主的制作团队之手。《恋与深空》制作人栗子总结核心成员们的共同特点：敏锐细腻，又真诚快乐。
这样的团队有种轻盈气质。站在《恋与深空》所属的叠纸公司总部电梯口，你可以看到女孩们染着不同的发色，穿着丰富颜色的衣服，拎着奶茶或者咖啡袋子，有的可能素面朝天，有的可能画了重金属浓妆。
她们在游戏中为玩家创造的美好，许多就来自她们在生活中经历的、渴望的、回味的美好。主美术咸子说，制作团队是一群善于找乐子的人，有时期待一场张扬的烟花，有时想去海边听着浪声漫步。刚刚过去的春天，该去踏青了，大家希望在游戏里做出一个 “花与人交相辉映的花园”，于是植被组的成员开始研究花的种类科目、花瓣和茎叶的形状姿态，研究多了，就开始养花，在自家的小阳台上也种出了一个小花园。
小花园已经建好了，去约个会吧
而玩家朱琳在游戏中感受到的被尊重，是制作人栗子给团队定下的核心创作标准。
玩家石意最喜欢的“并肩战斗”体验，就来自栗子很早笃定想要的创造。“我一开始就觉得，恋爱这件事情，特别适合与战斗结合。恋爱，不就是两个人一起去打怪么？两个人一起去面对生活中的困难，或者一起挑战更好的事情，然后一起走得更远。”
有了目标，有了想法，就去创造。此前，并肩战斗模式在恋爱游戏中并不常见。但，“并肩作战”是体验的灵魂，那么，就努力去实现。
对齐目标，在栗子看来，十分重要。因为，“我们这个游戏，做的许多都是还没人做过的事。所以必须先对齐目标，然后就是大家的自驱力，发挥所长、一起想尽办法创造。”栗子组建团队招人，首先看的标准也是，TA需要有极致的热爱。原因还是，因为“没人做过”。
“如果你非常热爱，又非常努力，再加上一些聪明，那么，在做一些『还可以这样』的事情时，即便遇到了困难，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打败。”栗子说。
《恋与深空》现在被称作是，“国内首款超现实3D沉浸恋爱互动手游” 。但这个项目从立项开始就一直饱受质疑。长达数年的研发时间里，界面、美术、剧情、技术等等，都在一场场内测中不断爆改、不断优化。
那是一段热爱不知是否可抵岁月漫长的日子。鼓励来自内部，也来自玩家。“我觉得我们的玩家特别可爱，她们陪伴我们、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力量。”栗子说。
玩家谭文溪感受到的被包容被托底，被小心翼翼地呵护，在栗子的制作团队内也能感受到类似氛围。原因朴实又真实，只有让创作者同事们安心创造，才有可能出来让玩家觉得“哇哦”——“还可以这样”的好东西。
文案们都有一颗敏感而敏锐的心。因为打动玩家的，也往往是各种细节。
比如，台词不仅要贴合角色性格，还要贴合他的成长背景。主文案糯米分享了一个例子，祁煜原本有一句话“真是望山跑死马”，指的是看似近实则远。虽然很符合当时说话时的语境，但他成长于海洋文明，“山”和“马”不会是首选的用词，所以斟酌后文案给改掉了。
而在另一段剧情中，当祁煜说出“等你等了八百年，水母都能走路了，海龟都会爬树，连鲨鱼都改吃素了”的对白后，玩家立马就感应到，这与他的海洋背景有关。
尊重，来自对常识的关照。游戏里有一个月经记事与健康科普系统，现在已成为许多玩家生活的一部分。但最早上线时，部分地区提及与讨论月经是比较敏感的。
最终，栗子拍板。“越遮遮掩掩，不是越助长这种行为么？全球女性都有月经，都有可能不舒服。”
后来，经期系统全球上线，团队在系统中没有回避与模糊任何相关词汇。
《恋与深空》里的月经记事系统
尊重，也来自对创作角色的喜欢。深空团队磨搓男主们的服装、动作等细节，觉得可以了的一句话往往是，“嗯，他会喜欢的”。
“你须寻得所爱，然后为之守望。”——是爱情，也是创作。
“这是我的人生”
“Kissable”（可亲吻的），一位玩家如此形容。
如果被问及“入坑”原因，几乎所有玩家都会毫无意外地提及初见这款游戏给自己带来的视觉真实感。朱琳就试过把手机屏幕放大，仔细看每一个3D人物的形象，“从来没玩过能把人做得这么逼真的游戏，真的是360度无死角。”
沈星回、黎深、祁煜、秦彻
水牛是《恋与深空》的技术负责人。他记得，光是角色的头发，就做了一年多，把以往游戏中的发片形式和影视剧特效中的发丝技术相结合，最终实现了“像刚洗完澡那样蓬松，有层次，有形状”。甚至汗水也要足够写实，技术团队为此设计了专门的流汗方式，当男主角运动挥拳时，汗水可以顺着发力的方向飞出来。
玩家都会看见。有海外玩家专门写下长帖分析不同角色的皮肤质感差异。放大后的图片里，细小的雀斑、毛孔、胡茬清晰可见。
“Kissable”的游戏人生，也在影响玩家的现实人生。
爱是多种形态的。通过在游戏中体验现实中可能无法遇见的多样情感，玩家在现实中的恋爱观也会变得更加清晰成熟。这是上海复旦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沈奕斐，在恋爱游戏调研中观察到的趋势。
另一个明显的趋势是，恋爱游戏中，玩家已经从“寻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更多转向 “通过爱情发现更好的自己”。沈奕斐认为，大部分女性在恋爱游戏里获得的是自我成长。具体来说，她变得更勇敢，她觉得自己更值得，她清楚地知道，“我想要变成什么样子”。
女性通过游戏获得了自我成长
这种成长和变化，在朱琳身上体现得很明显。
以前，朱琳虽然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但一切都以家人优先。淼淼说，以前朱琳计划旅游，都会先问问她有没有事，生怕耽误了女儿。“其实我就算有事，为什么不能为妈妈的旅游让步呢？为什么总是要妈妈为我让步呢？”
借着游戏中的体验，淼淼反复和妈妈讲，生命的重心要多向自己转移，多爱自己。
现在，朱琳出去旅游，当然还是会告知女儿，但已经开始释放出更多专属于自己的快乐。遇见有趣的事情，有什么新鲜事新感想，朱琳都会积极地表达出来。母女二人有一搭没一搭，交流比以前多了许多。要知道，以前怕打扰女儿工作，朱琳都不敢给女儿发太多消息。
不仅如此，朱琳对越来越多的事情展现出兴趣。她开始逛谷子店，关注二次元，测MBTI人格，还专门去玩过一次VR体验。
淼淼明显感觉到，妈妈的心情比以前好多了，对未知事物的热情也更高了。
而朱琳自己最大的感触是，在游戏中，她也开始发现生活里的爱。
朱琳以前总觉得丈夫不善言辞、心思不够细腻。某天，她在《恋与深空》中体验到了一段情节，“猎人小姐”接受采访登上了杂志。为此，黎深专门买下了20本杂志。
朱琳一下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她一直喜欢写点东西，有时候随手写的一些文字，自己都没太当回事，但丈夫当个宝似的，一会儿转给他的同事看，一会儿转给他的弟弟看，又转给他的侄女看。
游戏人生与真实人生的某段经历，再次交织在了一起。
沈奕斐在访谈中也发现，绝大部分玩家，都能把现实中的爱情和网上的爱情区分开。所以恋爱游戏，其实不影响她现实中的爱情，真正影响的，是她的态度，是她自己的成长。“这是一个自我探索、自我主控的爱情模式。”
恋爱游戏，已成为当代女性探索与实践情感的一个重要载体。
这是一场关于发现爱、尊重爱、解放爱的游戏。在栗子看来，创作的人往往有很强的精神价值观和热爱因子，她想给制作团队保留一定范围的精神自由。这种自由包括，“不能被生活、工作完全吞噬掉，女性在成为别的身份前，首先是她自己”。
让我们回到《恋与深空》的设定，为什么会是在一个近未来的科幻时空？
这是因为，“人们在探索未来的过程中，始终需要爱的陪伴和支持。我们的旅途是星辰大海，而爱是在旅途中非常必需的动力源。 ”栗子说。
美国纽约，《恋与深空》裸眼3D大屏
6月17日，《恋与深空》开启以“海神”为主题的“当海湮没于海”最新活动，不到6小时登顶中国大陆区iOS畅销总榜第一，超过许多长期在榜的国民级应用；据不完全统计，本次上新，《恋与深空》已陆续登顶超过20个国家与地区iOS榜单。一周后，7月3日，这款游戏将迎来4.0全新版本发布，目前相关话题全球浏览已过亿，持续引爆“全球热恋”。
西蒙娜·德·波伏娃说，有一天，女人或许可以用她的“强”去爱，而不是用她的“弱”去爱，不是逃避自我，而是找到自我，不是自我舍弃，而是自我肯定。那时，爱情对她和对他将一样，将变成生活的源泉，而不是致命的危险。
Hi，亲爱的猎人小姐，“祝你想笑的时候就笑，想哭的时候就哭，永远自由惬意，无拘无束。”祝你幸福。
（应受访者要求，部分人物为化名）
作者丨赵玥
设计排版丨熊清
图片来源丨叠纸游戏官方微博、视觉中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