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天光蜷缩进云缝里,忽闻天雷震响,声浪激荡处,但见苍穹之上,星隐月藏,似有金铁交鸣之音。云团愈积愈厚,直觉天地将倾,铺天盖地的气势,恰似千钧之力,教人心神俱惊。
雨珠密得像堵墙,打得树叶噼啪作响,狂风裹着雨幕,化作千万银鞭横扫林间。
酒肆里晃出六个醉醺醺的身影,正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六香主。他们跌跌撞撞往林子里钻,脚步虚浮,嘴里还嘟囔着酒话。为首的白发老者捋着胡须,扯开嗓子大笑:"今日不醉不归,他日定要寻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搂着过神仙日子!"
话音未落,身旁的消瘦汉子拍手叫好,眼神里直冒精光:"要说美人,还得数红袖舫那对孪生姐妹!能一亲芳泽,就算折寿十年也值!"其余几人跟着哄笑,醉意上头,连走路都东倒西歪。
众人谈兴正酣,矮胖汉子刹住脚步,面如槁灰,死死盯着身后,声音发颤:"都别吵,你们没听见吗?后面好像有东西跟着。”
"瞧你这熊样!"同伴们嗤笑起来,"喝两口马尿就疑神疑鬼,莫不是被雨淋昏了头?"矮胖汉子却浑身紧绷,醉眼顾盼,握紧了手中的剑。四野唯闻雨打芭蕉之声,淅沥不止,然其总觉幽暗中有目如炬,窥伺诸人行藏,寒栗顿起。
倏忽剑光破雨,一人仗剑,冷目如霜。老者怒喝挥剑,寒锋骤闪,自恃剑术高强,未料来人剑势如风,不及转念,喉间已见血。
余众骇然变色:“来者何人?”
那人冷笑:“汝等可是‘天魔六剑’?”言未落,青锋已化惊虹,直取瘦汉咽喉。
瘦汉仓促掣剑,双锋交击,声撼林野,骤觉来人剑意森森,非生平所遇,心下大骇,招式渐乱。
那人旋踵错步,剑影纷纭,倏施白虹贯日之式,点点寒芒,斜刺胁下。瘦汉惶恐,不及遮护,剑锋已穿喉而出,血珠连串,纷坠如雨,绽作红梅。
四人暴喝如雷,剑阵陡变,皆知生死一线,心下虽惧,仍强运内劲,望以四人合击退敌。
四道剑影虚虚实实,恍若群魔乱舞。那人奋袂突进,身若飘风,剑光暴起,银河倒泻。须臾间,骤施‘夺命一剑’,观四人剑势已乱,暗忖:鼠辈伎俩,安能阻吾?剑影翻飞,寒芒吐电,金铁交鸣之声震荡四野,血珠杂雨花疾扬。
忽顷,四剑脱手迸飞,四人喉间皆现游丝血痕,僵立凝然,尽皆仆地。那人掣剑断首,纳于革囊,眸中冷芒未减:“姓韦的,汝党羽已伏诛,老夫复仇,方始过半!”
适有二樵子驱车而至,载尸隐入雨幕深处。唯余血痕,渐被雨濯,不复可辨。
神剑堂内,烛影摇红。韦铁心方与众人议事,忽闻急报,色骤变。倏而樵夫掀帘入,掷首于地,厅中皆惊。韦公视之,颤声道:“此夺命一剑,唯陆智庆能为之!”众骇然:“此人殁于廿载之前,何得复生?”皆忆陆智庆昔年威势,心下栗栗,不知大祸何日临头。少顷,门人呈黑帖,韦公展读毕,长叹抚膺:“宿怨终至矣。”指节捏帖发白,暗叹:廿年经营,竟成泡影,陆贼既来,吾命休矣!
来日良辰,即赴华筵,虔祝韦公六十寿诞安康。
群豪毕集,举觞称庆。韦公强颜欢笑,举杯手颤,心忧如焚。倏尔黑影掠梁,众人惊呼:“断魂帖!”旋见百余刀客自偏厅暗出。
此际,剑光破窗而入,陆智庆率众怒喝:“韦铁心!偿命来!”侍卫环侍护主。陆智庆冷笑,剑势陡变,招招取喉间、心口、胁下要害,剑花纷飞,端的是狠毒。韦铁心剑鸣出鞘,明知不敌,仍硬着头皮迎敌,暗忖:吾命或休,然吾儿韦己,若得幸存,必教陆贼血债血偿!
寒光裹霜迎敌,陆青锋疾刺,双剑交击星火迸溅。
陆借势旋身锁喉,韦倒翻三丈,剑踏九宫刺其腕。二人剑化千影又凝寒芒,胜负难料。
溯其始,旬日前陆智庆遣心腹携黄金千两、田契百顷,夜谒王秀私第。附书详述冤情:“韦某蛇蝎心肠,暗设毒饵,致令郎夭亡。更逼令夫人悬梁。此血海深仇,兄台安能忍之?”王秀览罢,目眦尽裂,拍案而起:“韦贼!不共戴天!”遂与陆公密定奇谋,候寿宴之时,内外夹攻。
战酣处,王秀忽反戈一击,掌风凌厉。韦公大惊:“为何反叛?”王秀咬牙切齿:“汝害吾妻儿,此仇不雪,非丈夫也!”韦公力战不支,血染华堂。群豪方觉酒中有毒,四肢酥软,刀光过处,惨叫震天。
陆智庆升堂主之位,仰天长笑:“隐忍廿载,今日终雪此恨!此堂自此姓陆!”王秀率众拜伏。时雨骤风急,江湖恩怨,尽泯于苍茫夜色。
夜雨如墨,少年韦己踽踽独行,眸光冷若寒星:“天无绝人之路!我定要活下去!”忽瞥见古刹轮廓隐于雨幕,心下惶然:前有杀父之仇,后无容身之所,此刹或为生机?然江湖多诡,安知非险?遂疾步而入。
甫踏门槛,四具白骨骷髅高悬梁间,磷火幽然,两股微颤,强自镇定:既入死地,唯有闯之,若退,必死。若进,或有生机!
未及惊惶,“活骷髅”骤然扑来!韦己左腾右挪,渐觉此乃傀儡,心下稍定:既为守刹之阵,必非活人,吾当闯内厅,寻一线生机!他咬牙纵身直闯内厅,十数道寒芒破空而至!少年旋身急避,却因夜色如渊,慌不择路,竟坠入暗窟。
一张巨网兜住身形,韦己瘫坐喘息,心灰意冷:四壁萧然,唯骸骨相伴,吾命必死?转念一忖,“若无出路,怕也难逃枯骨下场…”话音未落,烈焰骤起,火舌瞬间吞没巨网。诡异的是,他虽周身灼痛,却未伤及性命。心中大骇:何火能灼肤而不伤命?此中必有古怪!网坠深潭,刺骨寒意瞬间席卷全身,韦己悲愤难抑,仰天长啸:“天既绝吾父,又困吾于此,何苦留吾受尽折磨!”
朦胧间,一道黑影闪现。怪人抛来丹药,韦己服下后稍缓。不料潭水浸透的网衣突然收缩,勒得他窒息。未等呼救,怪人挥棍猛击,剧痛如潮,韦己眼前一黑,昏厥于潭边,心下却明:此人虽狠,然未取吾命,或有转机,吾当忍耐。
韦己转醒,扑通跪地,思及父仇未报,自身难保,忽觉怪人或为恩人,朗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怪人抚须颔首:“若愿坦诚身世,老夫便倾囊相授。此艺艰深,需以命相搏。”
韦己抬眸望之,见其目露期许,心下暗誓:既承师恩,必不负所望,纵以命相搏,亦要学成绝艺,手刃仇人!
韦己欲问其来历,怪人抬手止住:“时机未到。且随我来。”引至地底洞窟,但见八间石室环列,幽光摇曳。“你便居首间。”怪人冷然下令。
韦己虽满心疑惑,仍躬身应命。怪人似洞穿其心思,哂笑道:“这八间密室,寻常人求而不得。能闯过者,方可问鼎武学巅峰。”此言如重锤击心,韦己立时咬牙,暗立宏愿。
“潜心修炼,外事无需挂怀。”怪人语毕,身影隐入暗壁。韦己展开石案上泛黄秘籍,自此闭关苦修。寒来暑往,八载光阴转瞬即逝。八间密室武学尽通,他终于修成绝世奇功“浮影神功”!身形动时,恍若虚影流转,举手投足皆含天地至理。
忆起寒来暑往,密室中剑气灼身、掌力震骨之痛,心下慨然:今日之苦,皆为明日之仇,陆贼,吾必诛之!
怪人观其演练,白发因激动而轻颤。当夜,师徒对饮,酒坛见底时,怪人取出密册:“你已得我真传,可下山复仇。顺带替为师了结夙愿。”
韦己拜别师父,踏上江湖。而那耗尽心血授艺的怪人,在目送弟子远去后,悄然阖目长逝,毕生绝学自此传承于世。
韦己以“索血令主”之名,手刃十数名奸邪巨恶,其威名如惊雷震彻武林。宿于客栈时,展卷细观师父遗册,方知怪人真名宋存瑞,昔年号称“大漠神儒”,因遭仇家“白面金鹏”吴烈算计,才遁入古刹深窟避祸。册中遗命两件:其一,寻“过云雕”蒋玉成了结昔日一招之败。其二,往少林寺与掌门“空幻大师”印证武学。
寻至蒋玉成隐居之所,韦己自报代师出战。蒋玉成虽武功臻入化境,闻言却未露惊色,抚剑冷笑:“你师父不敢来,派徒弟送死也无分别!出招吧!”刹那间,韦己身化虚影,“浮影神功”如鬼魅突袭。蒋玉成仓促应敌,终究不敌,长叹掷剑:“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甘愿归隐!”
转至少林寺,韦己求见空幻大师。“既代大漠神儒而来,老衲便领教一二!”空幻大师掌风刚猛如虎,韦己却身形飘忽,于险招间游刃有余,反击亦凌厉无匹。百余招激斗后,空幻大师中掌而退。“老衲技不如人。昔年恩怨,就此勾销。望施主心怀侠义,护佑武林。”韦己深施一礼,自此别过少林,独入苍茫山野。
赤日当空,韦己攀至险峰危崖之下。抬眸仰望,千仞绝壁直插云霄,飞鸟亦难渡其间。他循着蜿蜒山道前行,忽有一缕幽香沁入鼻端,牵引着他至一面刀削般的石壁前。崖顶尚距十余丈,峭壁上却突兀伸出半截嶙峋岩石。
韦己眸光骤亮,提气纵身,如苍鹰掠向岩边。近前惊见石缝间凹陷成径,暗红黏液汩汩流淌,黏稠似胶,正是香气之源。他顿感喉间火烧,不及细思便俯身饮下。甘冽入喉,丹田处骤然翻涌热流,两种力量如双龙相斗,倦意尽散,周身竟生出踏云御风之感!
长啸震彻山谷,韦己抬眼望见七八丈高处,碎松掩着一处幽洞。运起“浮影身法”,瞬息间已立于洞口。洞内石壁莹白如玉,泛着冷冽幽光,愈深入寒意愈重。及至洞底转折处,一间石门紧闭的石室豁然出现,门楣悬着古朴花盆。
韦己深知此间必有异宝,略一思忖便转动花盆。机关乍响,石门缓缓开启。室内石制器具一应俱全,而石桌上寒光闪烁的长剑与泛黄册页尤为夺目。剑名“怒剑”,册曰“孤天剑笈”。他肃然三拜,又寻得一株通体碧绿的“碧毒叶”,此叶竟有辟邪、御寒、解毒、疗伤之奇效,且水火不侵!
洞壁之上,前人以雄劲掌力刻下两行箴言:“苍天不仁,人心卑鄙,此剑得主,务诛邪恶!”韦己拔剑出鞘,刹那间山摇地动,乱石崩飞。他凝视剑刃寒光,心下澎湃:此剑既出,必诛邪恶,吾今为索血令主,当以血洗江湖不义!
洞壁箴言入目,热血沸腾,振臂长啸:“苍天不仁,吾自掌之。人心卑鄙,吾自诛之!”当崩塌的尘雾渐散,携剑而立的他,已然成为江湖新的传奇。
赤日横空,索血令主韦己仗剑闯天勇教总坛。剑光过处,无数护教高手仆地。倏而金铁铮鸣,数十豪雄自廊庑间蜂拥而出,乃广西剑豪梁成富、三手剑柳鹏、芜湖双剑凌龙凌虎,更有断心掌唐开奇、七杀神鞭毛江等江湖宿恶,列阵如铁壁合围。
韦己仰天长啸,剑踏九宫,血光与寒芒共舞。梁成富率先发难,剑出惊虹,直指要害。韦己身形忽化虚影,剑势骤变,寒锋自诡道突刺。梁氏不及收招,喉间血溅,轰然仆地。柳鹏与凌氏兄弟见状,三剑齐发,奇光夺目,直取将台、肩井、合谷诸穴。
"若欲全尸,速退!"韦己剑走偏锋,所过之处血肉横飞。瞬息间,三敌伏诛,青石尽染猩红。唐开奇等四人自四面包抄,掌影、鞭影、毒针、银蛇剑织就死亡罗网。韦己冷笑,剑招忽变,寒光连闪,四人咽喉飙血,百余名守卫亦尽成冥府亡魂。
忽闻暴喝:"娃儿受死!"穿云掌王秀自暗处突袭,十成掌力直击后心。韦己仓促回防,虽避要害,仍气血翻涌。"尔乃何人?"王秀狞目逼问。"大漠神儒门下,特来取尔狗头!"
言未毕,白面金鹏吴烈鬼魅现身,袖中软剑疾刺咽喉。韦己挥剑格挡,却遭四面暗器攒射。待百余名援兵蜂拥而上,已血染衣袍,力竭被擒。吴烈抚须冷笑:"押入地牢,先以刑宫酷刑伺候,择日枭首示众!"令下之时,唯余韦己染血怒剑,在烈日下泛着幽幽寒光。
夜沉如墨,刑宫内惨嚎与冷笑交织。韦己桎梏加身,目眦尽裂,虽痛入骨髓,仍咬牙挺住,心中怒吼:王秀、吴烈,尔等奸邪,吾韦己今日纵死,来日必化为厉鬼,取尔等狗头!欲杀便杀!小爷岂会皱眉!”穿云掌王秀狞笑:“死到临头犹作狂吠,且教你求生不得!”掌风轻吐,暗袭上中下三盘要穴,韦己霎时气血翻涌,喉间腥甜难抑,血污之目尽是狠戾:“待吾脱困,定踏平此地,教尔等生不如死!”
阴森笑声中,白面金鹏吴烈负手而入:“速按‘三刑’处置!”
一刑“逆血毒功”,王秀以阴毒手法冲乱其经脉,欲令气血暴逆而亡,韦己却咬牙挺住。
二刑“烈焰噬心”,火云四尊催动千百毒火,腾起噬心毒烟,韦己昏死数次仍未断气。
三刑“断命寒泉”,他被悬于冰潭两日两夜,肌肤龟裂如霜,竟仍有气息。
吴烈抚须冷笑:“怪哉!然留你终是大患。”韦己倚壁喘息,遍体鳞伤,却以血污之目立誓:“他日必踏平此地,以命偿命!”
恍惚间,一道柔音破空而来:“少侠莫慌,我来救你!”白影如轻燕,白衣少女吴菁挥剑斩断锁链。得吴菁相救,韦己执其手,触其柔荑,心下不免震动:江湖恶徒遍野,竟有女子仗义相救? 见其面颊绯红,忽忆家中慈母,悲从中来,暗忖:菁妹今日救命,异日若得生,必护其周全,以报今日之恩!
韦己目露惊疑:“姑娘为何相救?”吴菁语声柔弱:“我...我不忍见你遭此毒手。”言罢塞来玉瓶丹药,忽闻追兵渐近,急推他道:“快走!小女若得生还,定寻少侠!”
韦己再执其手:“菁妹救命大恩,韦己永世铭记于心!”未及多言,地宫守卫蜂拥杀至。韦己目眦尽裂,施展出浮影神功,身影过处血肉横飞。待王秀等人追至,唯余满地尸首,再无踪迹。
吴烈闻报,见胞妹私纵仇敌,竟一掌劈下!吴菁香消玉殒之际,犹望着韦己离去的方向。追兵远去后,韦己伏于山巅,掌碎巨石,泪洒衣襟:“菁妹因吾而死,吾之罪孽,何可赎也?”山风呜咽,似替这对苦命人悲鸣。
赤日下,韦己踉跄数步,仆倒官道。恰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夫见状,急命随从将其抬入车中。车辚辚如飞,直抵少林寺山门。
小沙弥为其净面时,忽惊呼:“原是韦施主!”空幻大师闻报,疾步而来。探其脉搏,面色凝重:“于何处寻得?此脉虚浮如游丝,危在旦夕!”待褪其衣衫,见胸膛狰狞伤口泛着青紫,毒雾环绕,大师怒喝道:“何等歹人,竟下此毒手!”
遣散众僧严守机密后,空幻大师瞥见韦己怀中碧毒草,暗忖:“此草百毒不侵,缘何仍中剧毒?”不及细思,运起浑厚内力封其大穴,又以匕首划开伤口。霎时,黑紫毒血喷涌如泉,盈满铜盆。待敷药缝合毕,两粒补血丹送入喉中。经两个时辰救治,韦己虽未转醒,然毒血尽祛。大师复以推拿之术调和气血,苍白面容终现血色。
七日后,韦己悠悠转醒,心下感佩:江湖多险,然仍有侠义之士,抱拳谢恩:“大师救命恩情,粉身难报!”空幻大师归还碧毒草,温言抚慰。韦己遂将天勇教受刑之事和盘托出,目露杀机:“不诛此贼,吾誓不为人!”
“白面金鹏恶贯满盈,老衲定助你一臂之力。”大师语重心长,“且安心静养,待伤势复原再作计较。”自此,韦己于密室中以碧毒草疗伤,日夜研习孤天剑笈。寒来暑往三月,不仅旧伤尽愈,剑法更臻化境。
临别之日,空幻大师抚掌笑道:“天道昭昭,作恶者必遭天谴。去吧,老衲静候你凯旋!”韦己长揖及地,携剑踏出寺门,身影渐隐于茫茫天地间。
午后,尸骨峰下刀光如林。天勇教众列阵扼守,戈矛交错。韦己冷哼一声,运起浮影神功,身形倏忽如鬼魅,所过之处血雨纷飞。众人望其影而股栗,或弃戈鼠窜,或仆尸道旁。
毒烟瘴雾,机关暗伏,然韦己仗碧毒草之威,踏险如夷,直捣总坛。但见剑光霍霍,寒芒过处,“穿云掌”王秀未及出招,喉间已现血线。“白面金鹏”吴烈拼死相搏,亦难敌其雷霆之势,须臾横尸就地。天勇教内哀嚎遍野,昔日凶巢转瞬化作地府炼狱。
血污未干,韦己独步至吴菁墓前,轻抚墓碑,目含悲怆:“菁妹,恶徒已诛,泉下可安。待报尽亲仇,必来与卿长伴。”
此讯传至江湖,如惊雷震空。韦己更放言要取“宇内一魔”陆智庆项上首级。陆智庆闻之变色,恐其与韦氏有渊源,急遣死士探查。然探者皆暴毙客栈,临终前供出其藏身凤翎谷。
韦己剑指神剑堂,声如洪钟:“吾乃索血令主!欲生者速遁!”三位新堂主率众合围,剑掌齐出。韦己剑影纷飞,身形飘忽,刹那间,三堂主皆横尸就地。遂纵火焚堂,烈焰冲天,将昔日武林大派化作焦土。
陆智庆闻报,暴跳如雷,立遣麾下精锐沿途截杀。殊不知,韦己已负剑疾行,朝着凤翎谷飞驰而去。一场惊天大战,一触即发……
骤雨倾盆,韦己至卧云山庄避雨。庄丁横眉立目,喝问:“来者何人?”
“借檐避雨,乞一餐食。”
“我庄岂容乞丐!滚!”庄丁推搡而来,韦己身形微闪,庄丁踉跄仆地。
庄主“卧云剑”陈景秋闻声而出,眸光扫过韦己,忽而展颜:“贵客请进!”遂设盛宴相待。韦己坦然大快朵颐。其携碧毒草护体,毒素自毛孔逸散,杯盏间鸩毒不过虚设。
酒酣,韦己问:“敢问庄主,凤翎谷路途几何?”
陈景秋神色微凛:“那是险地,韦兄所为何事?”
话音未落,韦己忽闻廊下脚步纷沓,手按剑柄:“可闻‘宇内一魔’陆智庆?”
“魔头之名,谁人不知!韦兄寻他作甚?”
“取其项上首级!”呛啷一声,剑已抵陈景秋咽喉。
庄客瞬间合围,却惧于寒光不敢近前。“韦兄息怒!”陈景秋喉间颤动。
“令众人弃械入厅,否则血溅五步!”韦己冷笑。待庄客遵命,又斥:“尔等速退!若再为恶,定斩不饶!”众人如蒙大赦,一哄而散。
“酒菜有毒?”韦己剑指地面药渍。
陈景秋瘫跪:“韦大侠饶命!愿效犬马!”
韦己收剑点穴:“今夜歇于此,明日引我至凤翎谷。”
次晨,韦己将陈景秋掷入马车,扬鞭疾驰。雨幕渐散,车轮碾过泥泞,直向魔头巢穴而去。
烈日灼心,忽有两道身影如箭疾坠,横阻马车前路。“灰燕”杨擎、“白燕”杜千羽按剑而立,目露凶光。
“何人挡道?”韦己冷然质问。
“想过此路,先报姓名!”
“索血令主!特取宇内一魔狗头!”
二燕闻言瞳孔骤缩,却未退让分毫,抽刃齐声喝道:“好大口气!”
韦己暴起发难,双掌挟雷霆之势直取二人面门:“找死!”掌风刚猛,瞬息间已变七路杀招。杨、杜二人刀剑齐出,寒光与掌影交织。激战正酣,韦己突然错步侧身,左掌如铁,轰碎杨擎天灵。右掌贯力,震穿杜千羽心口。二燕未及惨叫,已横尸道旁。
马车未行数里,忽闻金铁相击之声大作。数十黑衣蒙面人自山岩跃下,将马车围作铁桶。韦己怒喝震山,“怒剑”出鞘,剑芒如匹练横扫。但见血雨纷飞,惨叫声中,蒙面人躯体如断木残枝,碎落满地。
陈景秋蜷缩车内,冷汗浸透衣襟。眼前可怖景象令他两股战栗,心中暗忖:“此煞星不知何时便要取我性命……”
凤翎谷前辔铃骤停。韦己按剑睨视陈景秋:“谷中机关虚实,速速道来!”陈景秋两股战栗,唯摇头以对。韦己忽而展颜:“既如此,去吧。”待其转身疾行,寒芒骤起,剑锋透背而出。陈景秋仆地惨呼:“索血令主,何其毒也!”
韦己冷笑收剑,施展浮影身法,如苍鹰掠入谷中。剑气所至,守卫尽殁,血染长阶。甫至正厅,六名蓝衣剑客旋成剑阵,以车轮之术轮番攻袭。韦己身化虚影,剑走孤天剑笈奇招,须臾间六人喉间飙血,横尸就地。
忽闻暗器破空,宇内一魔陆智庆自暗处偷袭!韦己侧身急避,怒发冲冠,挥剑直取要害。剑影与掌风交织,二人缠斗如龙虎相搏。激战正酣,陆智庆猛触机括,刹那间地动山摇,炸药轰鸣。韦己飞身疾退,硝烟散尽时,厅内已失仇敌踪迹。
“老贼!纵入九幽,亦要取尔狗头!”韦己怒喝震谷。残垣间现一秘道,他纵身而入。忽闻崖顶传来冷笑:“无名鼠辈,岂敢犯我禁地?”
“怒火剑韦铁心之子在此!今日必斩尔首,以祭父魂!”
陆智庆狂笑如夜枭:“原来是韦铁心遗孽!来得好!且看你有何手段,能破老夫天罗地网!”声如寒铁,杀意透骨,而韦己握剑而立,眸中复仇之火愈燃愈烈。
赤轮在天,焰照凤翎。韦己踏虚而上,身若掠影。甫立崖巅,忽闻金铁铮鸣,红衣人如蚁聚蜂屯,刀枪环伺,围作铁桶阵。宇内一魔陆智庆踞于危岩,白发猎猎,目射凶光:“娃儿!蚍蜉撼树,安能伤老夫?”
韦己按剑怒目,往昔血海深仇翻涌。父韦铁心横尸之惨状、师宋存瑞临终之遗托、红颜吴菁香消之悲怆,皆化眼底杀意。剑吟如雷,振声道:“陆老贼!八载宿怨,今日清算!”
“娃儿妄言!”陆智庆狂笑震谷,声若夜枭,“老夫已布下天罗地网,纵尔肋生双翅,亦难逃死劫!速降,或可留小命!”
“尔布天罗地网,吾仗浮影神功、怒剑之利,何惧之有?且看今日,鹿死谁手!”韦己暴喝,真气鼓荡,浮影神功运转如电,整个人化作冷芒疾射。红衣死士举刀拦截,却如腐草委地。剑光过处,喉管迸裂,腹破肠流,残肢与血雾齐飞,哀嚎共鸦鸣回荡。
“杀,给老夫碎尸万段!”陆智庆拂袖怒斥。余众发一声喊,刀光如浪,尽取咽喉、命门诸要害。韦己剑走诡招,身形飘忽若魍魉,每一次挥剑皆带起猩红血练。霎时,断肢横陈,脏腑狼藉,山谷化作炼狱。
陆智庆见状,自高崖俯冲而下,双掌裹挟阴毒真气,掌风所至,碎石崩飞,草木尽断。韦己弃攻为守,怒剑舞作银轮,与魔首缠斗。掌剑一击,气劲相撞,沙石俱扬,天地为之色变。
酣战数百回合,韦己渐觉力竭,暗忖:不可硬拼,唯需诱敌!陆智庆却愈战愈狂,狞笑道:“小狗,纳命来吧!”千钧之际,韦己忽露破绽,诱敌深入。待魔掌近身,身形诡谲一扭,怒剑如毒蛇钻隙,斜刺而入。寒光暴闪,一剑透胸,再剑贯腹!
陆智庆瞠目结舌,望着胸前透出的剑尖,喉间发出嗬嗬声响。鲜血激射,染红白发。这位纵横武林数十载的魔头,终仆倒尘埃,气绝魂消。
韦己仗剑而立,凝视仇敌尸身,紧绷之气倏然一松。他轻抚剑柄,喟然长叹:八载光阴,尽付血海深仇,今既功成,吾心何归?山风卷血腥掠过,抬眸望茫茫天地,目中疲惫尽现:或许,吾亦该寻一清净地,葬吾半生杀戮,祭吾一世情仇。
思忖间,他缓缓收剑入鞘,遥对西沉残晖。
血照凤翎,其影渐远。昔日恩怨,皆随陆魔之死,化作江湖传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