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我使尽浑身解数二还是一直发不出，就算了吧。

我飘飘然成了神仙，整日闲云野鹤，游走在三界之中：有时去蟠桃园摘蟠桃吃，有时去大圣老家串门，有时去五指山到此一游；有时变幻作石斑鱼穿梭在礁石间，有时化身成朝露滚落在牵牛花中。

本以为没羞没臊的神仙生活就得这样没日没夜地度过，不料这一日，我忽然被贬下凡间了。

近几天公司无甚要事，我落得清闲，到了五点半便准时下班回家。到了家，进门瞧见厨房有个陌生的女孩在做饭，看模样很年轻，我心想难不成又来了个新租客？瞥了几眼又觉得眼熟，不禁怀疑莫非梦里见过，或是冥冥之中的似曾相识。

路过小夏房间，见她房门敞开着，她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往常小夏下班都比我要晚些，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在家了？何况自打我俩上了梁山，起居都在我那忠义堂，她很少待自己房间。

我带着疑惑往她屋里走去。小夏察觉有人进门，本不在意，随意瞄了一眼，可看到是我，立马露出惊慌的神色，起身拦住我，示意我不要说话，把我往屋外赶，让我先回自己房去。

事出反常，我更摸不着头脑了。却见小夏跑去了厨房，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好像是在跟那陌生的女孩聊天，我一句也听不懂，想来应该说的福建方言。说了几句小夏又回来去房里拿了几包津津豆腐干，递给我吃，让我自个待会，晚点一起吃饭。

到了将近七点，小夏过来敲门，这会她仿佛变了个人，跟我客气了起来，言行举止彬彬有礼，邀请我过去吃饭。

一进小夏的房间，就见飘窗上支了张小木桌，桌中间是一大碗鲫鱼豆腐汤，周围围着一盘可乐鸡翅、一盘水煮西兰花和一盘胡萝卜炒蛋，又摆了三碗饭。木桌旁跪坐着我下班回来在厨房见到的那个陌生女孩。小夏拿了个小凳子给我坐，她自己上飘窗盘腿坐下。

这时小夏才介绍起这个陌生的女孩，原来是她在苏州念大学的亲妹妹，趁着暑假在苏州周围城市玩了一圈，本打算回老家去了，想到姐姐在杭州上班，相隔也不远，就顺便过来找她玩，待上几天。经小夏一说，我才注意到妹妹的五官跟小夏挺相像，特别是耳朵，不同的是妹妹脸要瘦长一些，怪不得先前令我有些熟识的感觉。

小夏妹妹之前因刷短视频迷上了做菜，但在大学里条件有限，不能大展身手，所以一来小夏这，就跃跃欲试说要做菜给姐姐吃。小夏欣然同意，顺带还捎上了我，不过没有明说我俩互为榫卯的关系，只说是室友。

然而小夏妹妹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鸡翅炖太久，甜中透着浓浓的苦味，停留在舌根挥之不去；西兰花我平时就不怎么喜欢，总觉得口感怪异，根部脆爽，可密密的花球部分很绵软，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花菜统一的口感，而这会西兰花又煮得很软烂，更让我难以下咽了；胡萝卜炒鸡蛋我头一回听说，味道没什么要害，但我实在习惯不了；鱼汤则是我有生以来的噩梦，我这辈子从没喝到过这么腥的鱼汤，以至于后来学会做饭的我还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法才能煮出这样口味的鱼汤。

另外加上彼时的我还处于无辣不欢的阶段，只对重口味的菜感兴趣，近几年倒是改观了些，能领略部分清淡菜的美味了；而小夏妹妹适应不了丁点辣，做的菜没有一丝辣味，对我来说属于是雪上加霜。我只好一筷子一筷子慢慢地夹饭吃。

期间小夏跟妹妹一直用方言有说有笑着聊天，偶尔跟我聊几句，我不想多说话，只想快点把饭扒完。她俩竟不觉得饭菜难吃，我心里十分好奇，口上自然不敢问。小夏妹妹又提起可惜没带点家里的草药，不然可以做草药汤。我在心中严厉地拒绝了她，同时又感到庆幸。

出于礼貌，我艰难地嚼完了最后一粒米饭，总算如释重负。小夏问我要不要再添点饭，菜还剩很多，不要浪费。出于自保，我十分肯定地说我吃饱了。饭后我跟小夏收拾收拾洗了碗，就分道扬镳，各自回了房间——今夜的我被小夏妹妹贬下了凡间，往后还要磨砺几天。

我躺在空荡荡的床上，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怀里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我不停地辗转身子在床上玩手机，却感觉哪一个姿势都不惬意（用不久后我遇到的东北姑娘教我的东北话形容，叫不得劲，也叫不熨着），总感觉体内抓耳挠腮地痒，仿佛我的血管里爬满了无数的蚂蚁。

空调的风就如南极仙翁吹出来的仙气，仿佛到了南极一样的冷，我不得不裹紧了被子，仍抵不住寒气，我便关了空调。没一会房里又像太上老君炼起了八卦炉，把我架在火堆上烤，又给我刷上了一层蜂蜜，全身黏糊糊的。我只好起来开了风扇。

我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入睡，风扇的风吹动着我的床单，也吹动着我的肌肤。恍惚间床单变成了荡漾的微波，我看到小夏坐在船头，身子一前一后，悠悠地划着桨。水面上的风越来越大，惊起一阵阵波浪，掀得船头不住颠簸，几乎要把小夏掀下船头。小夏差点惊呼出声，终究还是忍住了，忙双手抓住我的肩头，稳住了身子。

我一下惊醒，发现自己靠在池边，眼前是平若明镜的池水，池面上撑着一朵绽开得十分圆满的荷花，鲜红欲滴。一只洁白的青蛙在荷花上蹦跳，两腮不停鼓胀，似乎想要快乐地呱鸣，却始终没发出声来。忽地跃入池中，溅起一大片水花，最终归于宁静，唯留荷花仍昂立在空中微微颤动。正如张宗昌有词云：“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上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

窗外有浅浅的微光透过窗帘映了进来，显然天已蒙蒙亮了。我睁眼不见了小夏，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可能是被八卦炉的火炼的，也可能是夜里做的梦太累，我分不清是真是幻，只有风扇仍在不知疲倦地吹动，吹动着我波澜起伏的床单。

后来我问小夏，她那天是不是瞒着娘家跟我私奔到南海莲花池去了。小夏总是红着脸避而不答。于是我换了个说法：“我打呼了吗？”

“响得跟雷声一样。”小夏顿了一会，急忙又补了一句：“我在自己房间都听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