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汪徐秋林 2025-06-20 22:24 广东
▲ 伦敦警方此前通报里的邹某豪照片。
全文共3185字，阅读大约需要7分钟
庭上一份评估报告称，邹某豪曾提出接受化学阉割，以期获得较轻刑期，但报告认为，他提出这一建议并非出于悔悟。
判决书列出了10起性侵案的时间。3起发生在伦敦，7起在中国。小雨称在2022年10月22日被性侵。结合判决书，两天后，邹又性侵了另一位受害者。
法官质疑邹某豪是否表现出了真正的悔意，认为他具有权力欲与控制欲的表现，意味着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他都将具有危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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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南方周末记者 汪徐秋林
南方周末实习生 黄诗韵 张颖琳
责任编辑｜何海宁
终身监禁、最少需服刑24年，伦敦时间2025年6月19日，伦敦法院公布了英国伦敦大学学院博士生邹某豪的刑期，这意味着最早到2048年，他才有可能被假释出狱。
超过7万人同时在互联网上观看了这场庭审的直播。在过去数月，邹某豪连环性侵案备受公众关注，一方面是他对女性犯下了影响深远的骇人罪行，另一方面也在于他在累累罪行上，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完美人设”。
这个在外界看来“生活优渥”“衣冠楚楚”的28岁年轻人，在2019-2024年往返于中英两国期间，以下迷药的方式性侵多名女性，并在受害者不知情时，用隐藏摄像头拍摄过程。2025年3月，伦敦法院陪审团认定邹某豪犯下了28项罪名，包括11项强奸罪，涉及10名不同女性，以及偷窥、非法拘禁、持有管制药物意图实施性犯罪等。但伦敦警方认为，邹案可能还存在多达五十余名受害者。（详见报道《“完美人设”下的连环性侵案：摄像头、“战利品”和名校留学生》）
2025年4月2日，警方公布的案件进展显示，有23名女性联系了警方；在6月19日的庭审中，这一数字再次被检察官更新：又有一位女性联系了警方，至此，共有24名女性站出来指认邹某豪。庭审结束后，伦敦警方在面对媒体时表示，该案是他们有史以来进行过“最复杂、最具挑战性和最令人心碎”的调查之一；英国皇家检控署则说，在警方提出上诉后，检方也将继续审查并考虑进一步指控，以确保追究他的责任。
“不要担心流程的繁琐，你们很勇敢，我们两个已经经历过庭审的受害人与你们在一起。”6月19日，邹某豪被判无期徒刑后，作为受害人参与庭审的小兰（化名）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她依然处于疗愈阶段，但还是想对站出来的女性这样说。
根据英格兰及威尔士刑事上诉制度，邹某豪可在判刑后28天内，就定罪和刑期提起上诉。截至发稿，未有邹提起上诉的公开信息。
1 报告：邹提出化学阉割
6月19日11时30分许，身穿蓝色西装、打着领带、戴着眼镜的邹某豪在四名安保人员的陪同下，进入了被告席。
根据流程，这场判决的第一阶段包含受害人陈述、控方律师发言、辩方律师发言等环节。一位参与了旁听的中国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邹某豪全程未发言。该案在英国影响较大，出于对案件的关心，他参与了旁听，此外，旁听席还坐着来自各地的新闻媒体。
小兰和另一位中国籍受害人没有出庭，她们的个人陈述由控方律师宣读。根据此前报道，这两起性侵都发生在邹某豪的伦敦住处。一位受害人在个人陈述中提到，当时她一个人远离家乡，难以向周围人求助，邹某豪利用了这一弱点对她实施性侵。另一位受害人在陈述中说，遭遇性侵后，自己变得不信任别人，对之前喜欢的大多数事情都失去了兴趣，虽然给邹某豪定罪能带来一定程度的缓解，却也加剧了她的心理健康问题。（详见报道《连环性侵案背后，那些出庭作证的女性》）
此前判决涉及10位受害人，但只有两位确认了身份。法庭上，控方公布了一位新增受害者的陈述，这是该案第三位被确认身份的受害人。她在邹某豪被定罪后联系了警方，称自己在中国被其性侵。她非常害怕被感染性传播疾病，还进行过艾滋病毒检测，此后她还是被噩梦困扰，无法独处。
英国一家法律服务机构Factor Law的法律分析师李特博士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个人陈述由受害人讲述，控方律师或警方记录。在受害人签字递交给法院后，它具有一定的法律效力。
庭上还公布了一份量刑前的评估报告。该报告认为，邹某豪极有可能给公众尤其是单身女性造成严重伤害，而他对过错几乎毫无认知。报告提到，邹某豪曾提出接受化学阉割，以期获得较轻刑期，且不会再发生性关系，但报告认为，他提出这一建议并非出于悔悟。
化学阉割，即药物抑制，指对性犯罪者使用内分泌药物，以抑制性冲动，但不会使人彻底丧失性功能。2022年，英国在英格兰多座监狱启动试点，在自愿基础上对有关罪犯实施药物抑制。目前，包括波兰、俄罗斯、韩国、德国及美国多个州均允许对性犯罪者实施药物抑制。
目前尚不清楚这份报告的全文内容和出具方。李特分析，该报告有可能由控方、辩方或邹某豪所关押监狱的缓刑官提供。由控方提供，它有可能是专家证人对邹某豪做出的评估；由辩方提供，则有可能是律师认为它会对代理的案件起到一定帮助；此外，邹某豪此前一直被关押在监狱中，如果这份报告由监狱缓刑官提供，则有可能是狱方在综合考虑其个人情况、心理健康、是否适合非监禁的刑罚形式后，给出的量刑建议。
辩方律师随后表示，邹某豪的改造之路可能颇为漫长，但这份报告中的某些内容也说明他正在反思，且他作为年轻人，有更大的机会做出改变。
经过四十分钟的休庭，法官公布了邹某豪的刑期：判处终身监禁，最低刑期为24年。鉴于他从2024年开始被关押，假释之前，他还将在监狱内度过至少22年又227天。
2 法官：邹有长期危害性
公布刑期前，该案法官进行了约四十分钟的说明。她说，邹某豪在迷人的外表下，是一个性掠夺者，他冷酷地对待女性，将她们当做取乐的性玩具。法庭成员在观看他犯罪的视频片段时，有人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这些视频显示，他在性侵一名受害者时，对方明显表现出不同意，反复哭喊母亲。此外，他将两名未确认身份的女性当成“布娃娃”一样对待，摆出令自己取乐的姿势。法官还提到，一名受害者在社交媒体发出警告后，也遭到了一些网上的恶意攻击。
法官质疑邹某豪是否表现出了真正的悔意。“在与缓刑官交谈时，你（指邹某豪）说开始反思，并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是在我看来，你的陈述总是模糊不清，并暗示自己不应当真正受到责备。”判决书写道。法官认为，邹根本不理解“同意”的含义，而是将女性作为他游戏中的棋子，这种扭曲的思维预示着高度的危险，而他具有权力欲与控制欲的表现，也意味着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他都将具有危害性。
判决书分别列出了邹犯下10起性侵案的时间。第一起性侵案发生于2020年9月，最后一起发生于2023年5月。10起案件中，3起发生在伦敦，7起发生在中国。2022年9月-2023年2月，邹某豪在中国密集侵犯了7位受害者。
南方周末记者此前报道，小雨（化名）称自己在2022年10月22日被邹某豪性侵。结合判决书，两天后的24日，他又性侵了另一位受害者。作为24名与伦敦警方建立联系的女性之一，小雨通过网络得知了邹案的量刑结果，她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自己的案件，伦敦警方还在调查中。她觉得对邹某豪的量刑“不够”，如果假释也才52岁。在社交平台上，同样出现了不少与她类似的担忧。
李特代理过一起同样为中国人在英犯案、服满最低刑期后想要假释的案件。他回忆，在假释前，服刑监狱的缓刑官曾给当事人做过一系列测试，内容包括心理辅导、心理评估、与社会实际接触的评估等。这名当事人曾希望假释期后回到中国：“他的理由是认为自己（如果回到中国），对英国社会的危险性就不会很大。但法官认为，他的社会危害性太高，即便服满了最低刑期，依然不同意释放他。”李特因此分析，结合邹案的社会危害性，即便将来服满最低刑期，“他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出狱”。
李特介绍，服刑期间，缓刑官会对犯人的表现进行长期评估，“让他们在未来即将出狱时，一方面不要危害社会，另一方面也避免与社会严重脱节”。此外，如果罪犯认为自己在监狱中遭遇霸凌，可向狱方报告，由监狱方做出评估和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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