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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在此》:巴西军政府时代的家庭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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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在此》是一部改编自巴西真实历史的电影,讲述了1970年代巴西军政府统治时期,一个家庭因父亲失踪而遭受的苦难。影片以克制的方式,通过家庭成员的视角,展现了政治动荡对个人命运的深刻影响。电影引发了巴西社会的广泛关注和反思,不仅揭示了历史的伤痕,也触及了当下的政治议题,引发了对记忆、遗忘与真相的深刻探讨,最终推动了对军政府时期罪行的追责。

😢影片通过一个巴西家庭的视角,展现了军政府统治下,父亲失踪给家庭带来的巨大创伤和生活变故。导演采用克制的叙事手法,避免了宏大的历史场面,更注重展现家庭成员的内心世界和日常生活的细微变化。

⏳影片采用了三段式的时间结构,1971年、1996年和2014年,分别对应了父亲失踪、官方确认死亡以及承认迫害事实的三个关键节点,展现了记忆在不同时间维度上的呈现和变迁,以及家庭成员对这段历史的不同认知。

⚖️电影引发了巴西社会的广泛反响,推动了对军政府时期罪行的追责。影片上映后,受害者后代纷纷发声,社会各界也开始重新审视历史,甚至促使法院撤销了对相关军官的特赦,并推动了对政治事件的调查。

2025-06-15 13:00:00

《我仍在此》剧照。(资料图)

里约热内卢的伊帕内玛海滩,阳光为一切镀上金色。海岸线边的派瓦一家,常常宾客盈门,父亲鲁本斯曾是国会议员,如今是工程师,母亲尤尼斯照料孩子,组织舞会,生活一派惬意、轻松。

外部时世却陷入紧张。时值巴西军政府统治时期,左翼游击队频频出没进行反抗。电视机里,最新的新闻播报是瑞士大使被左翼游击队所抓的消息,对方要求当局用70个被捕的犯人进行交换。

混乱和厄运,很快波及这个幸福而富裕的家庭。

一个稀松平常的白天,不明身份的持枪者上门,带走了准备出门的鲁本斯,这个家庭的主心骨自此下落不明。苦等丈夫不回,尤尼斯和15岁的女儿埃丽娜也被带走盘问。审讯中,她们才得知:军政府怀疑鲁本斯和左翼游击队有联系,要求她们招供。埃丽娜24小时后即被送回,尤尼斯则在肮脏、呼嚎声四起的监狱中熬了12天。

出狱后,尤尼斯四处打听丈夫下落,当局对鲁本斯的去向只给出一个失踪的谜题。一家人在失落和经济紧张中,搬离旧居。《我仍在此》改编自派瓦一家小儿子马塞洛·派瓦的同名回忆录,是一则发生在1970年代巴西的真实家庭历史记录。

据人权组织统计,1964年至1985年巴西军政府统治期间,约有两万人曾遭受酷刑,其中不乏巴西前总统迪尔玛·罗塞芙。2014年,巴西国家真相委员会曾出具一份报告:共有377名军方人士涉嫌侵犯人权,致使434人遇害或失踪。只是,巴西当局在1979年出台的特赦法,让这些军方人士免于法律追责。

自2024年11月初在巴西上映后,《我仍在此》吸引超过250万人进入影院,是新冠大流行以来,巴西国内票房最高的电影。

《我仍在此》获得第81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最佳编剧奖,和第97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国际影片,并于5月17日在中国内地公映。

一部事关记忆的电影

《我仍在此》使用了三段式的时间结构:1971年,军政府大肆抓捕,鲁本斯难逃厄运,一家人受限于经济紧张,被迫搬离海滩别墅;1996年,军政府统治结束11年之后,鲁斯本的下落以一纸官方死亡证明收场,那时的尤尼斯早已在奔走中,成为人权律师;2014年,巴西军方首次承认迫害事实。而那时,尤尼斯已罹患阿尔茨海默病,通常眼神空洞,只在电视提到丈夫的名字时,双眼呈现出记忆的涌动。

通常类似题材的影片,往往会巨细靡遗地展现非法迫害的细节,再用一个揭露真相的逻辑结构影片(片尾往往有一个重场的法庭控诉戏),形成一个标准的历史/政治反思电影。《我仍在此》显然走了另一条更为克制的道路。

影片中,导演沃尔特·塞勒斯弃用携带审判意味的全知视角,坚定捍卫了视角的局限,以尤尼斯为主视点,将故事收窄在一个家庭的叙事之中。

影片避开了对宏观历史场面的正面细描。动荡的时局总是以杂音的形式,藏在人物生存场景的幕后。影片开头,派瓦一家和朋友在阳光灿烂的海滩,不期然拍下人生中最后一张完整合照,搜查车队突兀又不留情面地从他们面前驶过;尤尼斯被关监狱,度过了12天暗无天日的监禁生活,外面是隐隐绰绰又混乱的直升机轰鸣。

《我仍在此》给人的观感是弱控诉的。当报社的记者登门,为他们拍摄合照,渴望捕捉悲伤氛围的媒体“失望”而归:一家人一致要在合照中留下笑脸。这份控诉感弱到,你几乎可以把父亲鲁本斯的失踪,代换成车祸、病逝,或者任何一个自然而然的不可抗力——仿佛只是有人,拿着一颗烟头,在家里的餐布上烫了一个洞,但它同时无处不流露出一种很深的哀痛:任何人都无从幸免于父亲失踪后的日常。

这种不故作姿态、静水流深的日常叙述,恰恰构成了不容置疑的控诉。

影片中有一个颇值得玩味的细节。若干年后,小儿子马塞洛和姐姐埃丽娜在餐桌旁翻看旧照,姐姐问弟弟,何时真正接受父亲不会再回来?弟弟回答,父亲失踪一年半以后,母亲捐掉父亲衣物那刻。姐姐略吃一惊,她在全家搬离里约热内卢时,就接受了父亲永逝的现实。在这里,塞勒斯极为精准地捕捉到了家庭内部,个体记忆开启的时点落差。

父亲的失踪以一种不均匀的速度,催“熟”了这个家庭里的子女。母亲被带去审问后,家里混沌无主,导演特地给见识了母亲被折磨归来后的次女,一个吸烟的特写镜头。她过于早熟的愁绪,来源于对人生转折的敏锐觉察,而迟钝的小儿子,只觉得姐姐“臭显摆”。

因此,《我仍在此》可以说是一部事关记忆的电影,它的三段式结构精确匹配了人的记忆特征:人生倏忽而过时,被遗忘的部分如同恒河沙数,只留下一些模糊的感受。只有当一个难以挽回的时刻被识别,由此牵延出后续种种,方才能在事后被追认为一段“记忆”的起点。

因此,当姐弟俩人,盯着在海边和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张合照,难以回忆当时究竟是在为何而庆祝。人对记忆最莫可奈何的地方莫过于此:那个事实上重要的时刻来临时,你尚不能识别它,因此日后也不能精确回忆它。

在尤尼斯垂垂老矣的人生终点,她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这并非电影编剧层面的创造,而是现实如此。晚年的尤尼斯既受困于生理上的记忆迷宫,也渐渐被遗忘包围,家庭开始迭代,抱在怀中的婴儿逐渐长大,直面过那段家庭创痛的一代慢慢逝去,一切都被遗忘抹平。

影片中,父亲被抓走前,全家人的最后一次合影。(资料图)

“不只关乎历史”

尽管《我仍在此》的政治表达并不激越,但影片上映后,还是在巴西国内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影片末尾,导演塞勒斯提及了一个残酷事实:被指控参与谋杀鲁本斯的五名士兵,因为特赦法,并未被追究法律责任。

巴西历史学家路易斯·菲利普·德阿伦卡斯特罗观察到 ,《我仍在此》上映后,有很多受害者的后代,在社交网络平台发布视频,讲述军政府时期的家庭往事。这些视频在TikTok等平台引发了病毒式传播,有抗议者举行了新一轮游行,甚至跑到被指控谋杀鲁本斯的军官家门口,表达声援。

塞勒斯表示,这部电影是“反对遗忘的工具”。

2024年12月,巴西一位法官裁决相关案件时,决定撤销对两位被控军官的特赦保护。裁决中,法官提到了这部“感动了数百万巴西人”的电影:“鲁本斯·派瓦失踪的故事,彰显了无数家庭持久的痛苦。”2025年1月,巴西最高法院也决定审查,是否要撤销对鲁本斯案中加害军官的特赦。

与此同时,电影上映后几周,一份来自警方的884页报告的披露也引发巴西政坛哗然。

2022年,巴西总统大选,右翼党派领导博索纳罗以微弱劣势落败于左翼党派领导卢拉。这份被公开披露的警方报告显示,有证据表明博索纳罗和部分军方高层当时曾计划发动政变,其中一项是谋杀总统卢拉、副总统杰拉尔多·阿尔克明,以及最高法院的法官。此外还存在“一项废除投票、解散法院和授权军队的计划”。

博索纳罗也因此被指控通过实施右翼政变摧毁巴西的民主制度,但他否认了这些指控。

事实上,就在2023年,卢拉宣誓就任巴西总统后一周,博索纳罗的支持者们就认定选举存在舞弊,于是涌进巴西国会大厦、联邦最高法院和总统府,想要寻找计票系统的源代码作为证据。这起骚乱,被一些人视为巴西国内“民主的倒退”。

巴西总统卢拉对《我仍在此》赞誉有加,特地在总统府安排一场特殊放映会。

“在(电影拍摄的)旅程开始时,我以为我们要通过反思过去来更好地理解现状。”导演塞勒斯表示,这部电影不只关乎历史,同样和巴西的当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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