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简单的 CtrlC + CtrlV + CtrlV + CtrlV + CtrlV ...亿万战车扬起比特币的黄金碎屑,穿过西部牛仔曾驻足回望的漫漫黄沙,直抵华府。有了这些战车,一切迷因都能变成“攻城炮弹”。就在 10 月 30 日,松鼠 PNut 被处决的同一天,特朗普爬上了一辆白色垃圾车,向他的支持者挥手。因为早先拜登在 Zoom 会议里调侃特朗普的支持者是垃圾。“你看我的垃圾车怎么样?”特朗普的檄文通过 X 平台射向全世界,在所有人的脑袋里炸开。战车的骨架就是 X 平台。战车顶上,特朗普和马斯克各自抱着吉他,背靠巨大音响,弹奏出洗脑的迷因。战车之下,全球服务器供养着不眠不休不可篡改的区块链车轮,向前狂奔。
硅谷输出技术;中国沿海输出产能;华尔街协调利益;军工复合体保证没人轻易掀桌子。
只是历史并不慷慨,它仅仅把荣耀赐予了一代人。严格地说是:一代人中的一些人。于是世界变成了《丧尸围城》的剧本:人们朴素的守护高地的本能,让先来者不愿离开追光,他们退踞在房产、股票、黄金这类稀有资源之上,退踞在枢纽的岗位上——手持 Made in Wall Street 的皮鞭向下驱赶。后来者顺着峭壁向上爬,可舞台一旦承重太大,便会疯狂震动——经济危机爆发。此刻摔下去的,大多是那些正以危险姿势攀在舞台边缘,试图“富贵险中求”的后来人。尘埃落定后,他们不见踪影,筹码却全留在了舞台上。舞台上的人含泪擦干筹码上的血迹,装进口袋,双手合十为他们祈祷三秒。源自于二战的计算机技术积累开始集中释放,“0 和 1”渗入产线,生产力左脚踩右脚梯云纵,人类经历了强制暴富的 20 年。
1、想象一个牧羊人,手执皮鞭,脑子里计算着各种数据;2、只要大多数羊群“按规矩行事”——躲避皮鞭,钻向有更多羊的安全地带,“牧羊游戏”就能继续。3、概率模型越简单,执鞭者的收益就越确定——不怕有羊不听话,只要能预测多少羊不听话,他就知道这一鞭子该怎么挥。
由此,羔羊把灵魂的一部分迁至线上,升级成了“赛博羔羊”。全球化,让商品价格稳步下降,羔羊们虽然相对境遇不佳,但却不必为绝对意义上的温饱发愁,对他人的依附达到了史上最小值。互联网,透过小小的屏幕,在一个个羔羊之间搭建了前所未有的平等而细密的连接。
敲黑板:别看只是多了“赛博”俩字,但羊群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在人工智能领域,有一个现象叫“涌现”。意思是当神经元的连接复杂度达到某个临界点之后,其中蕴含的智能就会突然苏醒。同样神奇的事情似乎也在赛博羊群中发生:大规模连接之上,赛博羊群原本独立的大脑好像聚成了一个更大的“超脑”,在更高层面涌现出了新的复杂行为。这一跃后果深远:影响羊群行为的参数极多,超越了目前所有概率模型可以计算的范畴——虽然它本质上依然符合概率,但对执鞭者来说,它与*随机事件*无异。赛博羔羊们作为一个整体,获得了更强的博弈能力。“Passion”在羊间涌动,旧秩序开始遭遇袭扰。史无前例的“GameStop 事件”,应该是赛博羔羊的第一次集体亮相。第一,他们人均有一个地球上最精密的设备——大脑,连接成了这个星球上最大的“想象力水池”;第二、他们中有大神。建制派不收留“鸡鸣狗盗”之徒,很多能人异士都散落在羊群中;第三,他们总体上有大量的资源,包括时间、精力、金钱、思考力和行动力。
答案是啥?不是能,也不是不能。而是——试了才知道。问题变成了:谁会去试呢?就拿汽车举例吧。作为工业文明的巅峰造物,一台燃油车上有 1 万个零件,这些零件来自世界各地。经过上百年的不断淘洗,每一个零件的生产权都不偏不倚落在了“效率最高、成本最低”的制造商手里。以至于这么一台依靠全球无数人合作才能生产出的汽车售价能低至几万人民币。这样一个体系几乎已经榨干了供应链各个环节全部的油水。汽车行业的“建制派”只好在体系里继续修建铜墙铁壁——添加更细致的规则和监督机构,只为能把效率拉高一点点。在这个体系里,如果有毛头小伙提出:我想试试重新设计一套传动结构,然后咱把锂电池装进汽车里,做出电动车!结果一定是老板摸摸这小哥的额头:你烧糊涂了吧?因为改动整个汽车的基础结构,需要付出巨大的成本,可能的收效远远小于在“既有建制”内修补。实际上,这个体系陷入了局部最优解。(这也是《创新者的窘境》的核心观点。)传统车企不试,特斯拉去试了,特斯拉成功了。在这个故事里,特斯拉就是一只羔羊。它成功了,不是因为它注定成功,而是因为它尝试了,然后恰好找到了迷宫的出口。电脑上用的廉价电池,能不能串起来驱动汽车?不锈钢板用铆钉钉起来,能不能做成火箭外壳?一个印着狗头的区块链上的字符,能不能成为一般等价物?
1、目标距离起点越远,参与演化的变量就越多,由于“计算不可约性”,你依靠逻辑推演的预测就和真实世界的差距越大;2、目标远到一定程度,逻辑推演就完全失效了,你放弃了一些“明显不对”的路,结果却让自己原地打转。
3、要走到终点,只能少做严肃判断,多一些冒傻气的尝试。在这个故事里,OpenAI 也像一只羔羊。它成功了,同样不是因为它注定成功,而是因为它尝试了,然后恰好找到迷宫的一个出口。首先,模型训练的基本原理是“无监督”。人类即便知道很多道理,也不把预设告诉 AI,只把海量的素材扔给它,让 AI 在混乱中用自己的方案参悟奥妙。其次,ChatGPT 的训练模式是给他一些句子,让它预测下一个字的概率。只凭预测下一个字就能拥有智能?这听上去完全不可行,OpenAI 这群人同样没有预设,花了几百万美元训练出来看看,竟然他喵的可行!
所以,和很多人一样,我也认为坐在马桶上等着自己的空气币冲过 500 万的行为非常冒傻气,我也认为骑小黄车从洛阳冲到开封非常无厘头,我也觉得买一堆盲盒娃娃拆开再倒卖很扯淡。但我同时也认为,这些行为和马斯克尝试做出特斯拉,和 OpenAI 做出大模型没有本质分别,它们都是在既有规则之外用激情驱动的尝试。无差别的尝试一定伴随着大量无效的个案;但只要最后有一人杀出重围,作为整体,我们就从混乱中获得了效率。说回空气币,我们同样能观察到类似效应:微观上无数空气币的涨落,在宏观上把比特币这个王者越推越高,这一股强劲的不受控的力量,真真实实地消解着美元霸权。这难道不是一种更高层级的效率吗?千百万羔羊的激情消融在历史中,成为未来共同的垫脚石,他们不应有高低贵贱之分。比如 Airbnb 最初就是想用客厅闲置的气垫床赚顿饭钱,比如 Unix 操作系统最开始就是为了玩一个游戏,比如 DOGE 的诞生就是为了嘲讽比特币。
重要的诘问来了:既然基于这种“混乱中的效率”可以做出更好的科技创新,为什么不能做出更好的社会治理创新?过去几十年,美国按照建制派的思路运转,不正像那种对供应链调控到无比精密的传统车企,看似严丝合缝,但整体效率已经陷入泥淖吗?马斯克并不是神,甚至只是一个满身缺点的人。但无论是用铁皮包火箭,用锂电池攒汽车,还是把推特裁员 75% 后还能照常运转, 都表明他对这种“混乱中的效率”的理解相当到位。由此我们再回到 2024 的真实的世界,你会发现:特朗普和马斯克合流,本质上就是要把这种“新科学”引入美国的治理的尝试。理解了这些,你再去看那些新闻:为啥特朗普要给马斯克成立一个“美国政府效率部”?为啥马部长要用 DOGE 作为这个部门的简称?为啥马斯克告诉大家这个部门要通过 X 平台招聘,并且他会每周在 X 上直播最新进展?通向一个遥远的目标,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胡逼试”。让事情尽可能在各种方向上发生,能碰到“好结局”的概率就会大。而如何让羔羊们甘心在各种方向上积极尝试呢?调动他们内心的 Passion。如何调动 Passion 呢?依靠迷因恐怕是目之所及最好的答案。
相比特朗普本人,他更支持特朗普背后抽象的意识形态——反建制、彻底推翻重构的“特朗普主义”。
在这个结构中,硅谷自由派第一次分享了巨大的权力,他们“混乱中出效率”的思路也将首次扛起大旗。这开创了美国 250 年历史上的先例。很多人困惑于一个问题:从现在开始,特朗普满打满算只有四年任期,硅谷大佬们押注特朗普,不怕将来被清算么?答案很简单:特朗普本身不重要。硅谷精英们押注的,是一个更长期的,无论谁当总统,甚至无论左右哪派上台都将绵延上百年的由“新科学”主导的权力格局。正如彼得·蒂尔的一声长叹:21 世纪终于来了。这,才是美国大选背后真正的大故事!技术自由主义、民粹主义与特朗普主义相杂糅。
而是否使用这个能力,决定权在每个人自己的指尖。没人能阻止我们在羊群和执鞭者中穿梭,与每一个具体的人对话;没人能阻止我们握紧天平,时刻为每个灵魂称重,微调与他人的协作方式。这无疑是一种更辛劳的生活方式。但我们选择更辛劳的生活方式时,也选择了对智慧更本质的忠诚。正如 67 年前加缪在诺贝尔奖演讲中所说:羔羊们冲向华尔街败军时,可以提剑追随,也可以暂且观望;暴论在羊群中流传的时候,可以怒发冲冠,也可以仔细甄别。
“不投降”,是每一只血肉羔羊面对世界拔剑的勇气;“不割席”,是我们身处暗夜,却仍相信温柔的晨曦。我们是羔羊,我们也是自己。或许,每一代人都自负能重构这个世界,而我们这一代人却明白这是痴人说梦。但我们的使命也许更伟大,那就是要防止这个世界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