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普队员乘坐小艇登陆岛礁。 受访单位供图
◎本报记者 张盖伦
5月上旬，记者参与国家文物局活动，来到位于我国最南端的省级行政区海南省。
海南省第四次文物普查工作（以下简称“四普”）已经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截至目前，全省已复查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工作不可移动文物数量4274处，复查率100%；已调查新发现文物数量631处。
海南，有群岛也有群山，有深海也有密林。在这里做文物普查，有特殊的酸甜苦辣。
渡海：群岛间的奇幻漂流
海南三沙是位于中国最南、面积最大、陆地面积最小的地级市，管辖西沙群岛、中沙群岛、南沙群岛的岛礁及其海域。
它所辖岛礁上的文化遗存是我国先民世居南海的重要物证。
三沙四普工作队队长寿佳琦介绍，三沙的文物实地调查分两个阶段，历时30天，航程约600海里，共调查西沙岛礁17处，复查和发现不可移动文物75处。
300多吨的渔船，从海南文昌出发，到达西沙群岛北面的一座暗礁——北礁。一路上风高浪急，单程要十几个小时。从北礁再到其他岛礁，动辄又是好几个小时的航程。
寿佳琦自2010年就开始了水下考古工作，已经习惯了大海的阴晴不定。“我不晕船！”他轻轻一笑。
但这次的普查队员，很多人是第一次出海。
“寿队在船上如履平地，我不行，我是‘喷射战士’。” “90后”文物普查队员高天胤说。
船小，颠得厉害的时候，上下左右地摇，人在床上躺着，背都靠不实，随时被颠到弹起来。高天胤说：晕得厉害时，不能躺下，得找个姿势稳住自己，蹲厕所边，随时准备吐。
晕船很痛苦，但沿途的美景也令人心颤。大海澄澈透明，蓝得梦幻，任何滤镜都比不上大自然精妙的调色。
有时候，渔船无法靠岸，就得再坐小艇登岛。岛上植被茂密，文物普查队员顶着烈日，根据以往资料和走访掌握的线索，实地进行地毯式搜索，寻找先民留下的遗迹。
岛上承载能力有限，大家吃住都在船上解决。他们带上冻品、罐头等补给出发。10天之后，船上就见不到蔬菜了。白天他们在外考察，晚上回到船上，还要临时支起桌子，打开电脑，整理数据。
普查时，他们也见识到了南海先民的信仰。先民靠海为生，用珊瑚石搭起小庙，拜一拜神佛，祈求平安。此次新发现的文物点包括多处珊瑚石兄弟公庙等具有鲜明海洋文化特色的文化遗产。
寿佳琦说，年轻考古人的专业能力一定要扎实，怕苦怕累的畏难情绪一定要克服，“我们在新闻上能看到各类科考船，各种物探、扫描设备，看到考古学家操作各种仪器似乎很光鲜。但是，最根本最基础的工作，还得人来做，这其中有很多艰难琐碎。”
水下考古也是海南省文物普查的重要内容之一。
琼海市博物馆副馆长何声乐是个老水下考古人，在一次次下潜中摸排文物状况。水下情况复杂，海面天气也瞬息万变，这么多年来，也时有惊险情况发生。
有水下考古资质的人并不多，谈及自己的水下考古初心时，何声乐有些动情和哽咽，每次出海探查文物，他心里都有很强的使命感。“就算水下考古再难，也要去做！”他说。
登山：“征服一座山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以下简称“保亭县”）位于海南省中南部，这里最大的特色是山脉连绵、峰峦叠嶂。
当地四普工作队队长是县民族博物馆负责人符仙瑾，出生于1998年。
在响水镇什在村东约300米金江农场地域王震将军橡胶试验田前，符仙瑾戴着草帽，向记者介绍情况。她说，年轻人给当地普查工作带去新的技术手段和思维方式。他们充分运用现代科技手段，制作出保亭县文物普查信息航拍VR全景图，可以720度视角查看文物点环境情况，在遵守保密法规的前提下采用相关软件制作文物定点地图，利用无人机技术测绘及记录文物点信息。由于保亭县文物点有井和坑道，普查工作队下一步打算使用手持三维雷达激光扫描仪来对文物进行扫描和记录。这极大保证了普查数据的真实性，也为后续工作提供了便利。
王震将军橡胶试验田是一处特殊的文物点，它是“活”着的。普查队员详细记录了这片橡胶林的健康档案。
在热带雨林，遇到蛇、虫、蚂蟥都是常事。在林子里，符仙瑾也遇到过蛇。“我是直接踩上去的！感觉到有蛇后，我愣住了，让周围人赶快走！”她只敢瞄一眼，黑色，手腕粗细，不能细看。松脚后，趁蛇不注意她赶快走了，所幸未受伤。
保亭山多，文保人也经常要上山。保亭的知名山脉叫七仙岭，山峰之上，还有一处县级文保单位。
登顶最陡峭的一段路，只能靠人的双腿。“为了给文保单位换上新标识，我们爬了两三个小时。”符仙瑾回忆。她背着相机、无人机，负重十几斤，同事背着更新后制作的同样十几斤的文保单位标识牌和安全责任公示牌，爬向位于峰顶的文保单位，提醒来到这里的人，保护它、爱护它。
“征服了一座山，那种快乐你们想象不到。”符仙瑾说着，又笑了。
符仙瑾一直喜欢考古，但工作后，才知“纸上得来终觉浅”。课本上的知识要落到实地，还有太多艰辛与奥妙。书上说，文保单位要有“专人管理”，但是，如何去找到这个“专人”？是晓之以情，是行政命令，还是经济补贴？简单的四个字背后，是基层文保人的付出与智慧，是多方的协调与努力。
文物普查员，在上山下海间，写下对文物的热爱和坚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