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熊丙奇 2025-05-30 18:17 广东
▲ （小尘4x /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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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养学生的道德与法治意识，需要教育学生区分不同行为性质。“鼓励举报”，应该只限于针对违反公共道德规范、涉嫌违法犯罪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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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熊丙奇
责任编辑｜辛省志
一中学生举报同班同学带平板电脑后，得到了老师的一瓶牛奶奖励和被举报同学的殴打。经鉴定，被打学生构成轻伤二级，其诉至法院要求赔偿。法院该如何判案？
据媒体报道，5月28日，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召开未成年人权益司法保护新闻通气会，通报了这样一起校园纠纷案例。法院认定由打人学生承担50%的民事赔偿责任，学校承担30%的责任，被打学生自行承担20%的责任。
为何学校也要承担责任？法院称，涉案学校为落实禁止携带电子产品的校规，通过物质奖励鼓励学生相互监督举报，其初衷在于维护教学秩序，但客观上形成了“以举报代管理”的治理效果。被打学生虽系为了遵守学校规定而将打人学生的平板电脑交给老师，但其擅自拿走他人平板电脑的行为亦有不妥，据此其本人要承担责任，也可依法减轻打人学生的民事责任。
这一案例的判决，对于当前一些学校采取鼓励学生相互举报，是很好的警示。鼓励学生相互举报，不但会破坏同学关系，让彼此防范、猜疑，激化同学间矛盾，而且也不利于保护未成年人的隐私和人格尊严。对学生进行文明与法治教育，核心内容恰恰应该是怎样维护自己的权利，同时尊重他人的权利，不侵犯同学的权利，也不让同学侵犯自己的权利。
具体到这起案件，案情并不复杂。被打学生在学校老师“鼓励举报”之下，从同学书包里搜出平板电脑交给老师，老师为此奖励他一瓶牛奶。被举报的同学回到教室后发现自己的平板电脑和手机都不见了，在举报同学承认向老师举报自己后，将举报的同学头、手等部位打伤。
每个同学的私人物品，其他同学不能随意翻动、拿走，这是学校、老师应给学生最基本的校纪校规教育。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在没有得到其本人允许的情况下，其他同学都不能去搜同学的书包。对于这名学生搜同学书包、检举同学的行为，学校老师不但不应该奖励，而且还应该进行批评，指出这一行为的错误性。
但由于存在鼓励学生举报违纪违规“不文明行为”这一做法，教师就无视这名学生行为本身的错误性，对其“举报”行为进行奖励，这是错上加错，简单、粗暴，这会给其他学生错误的教育、引导。为了得到老师的奖励，学生们就会采取错误的、侵犯他人合法权利的行为，去找同学的违纪违规问题。这无疑会走到建设文明校园、规范学生行为的反面。
对于被举报的同学来说，从人性角度看，他们会自觉接受举报，感谢同学的监督吗？答案是否定的，不要说举报同学有过错，如侵犯、泄露隐私，会令被举报者不满，就是举报者没有任何过错，是通过合法的渠道，获得被举报者“违纪违规”线索，如看到其带IPAD进校园，报告给老师，但自己并不去搜“违纪”者的书包，同样会让被举报同学认为这是在“出卖”他，进而会采取报复行动。
此案中的被打学生，搜同学的书包，结果被同学打，打人者要承担责任，但是，其本人与学校、老师的过错是十分明显的。学校推出鼓励学生互相举报的校园文明治理措施，本身就是不文明的。这会刺激人性之恶，而不是教育引导学生向善。
有人说，同学有违纪违规行为，互相监督有什么错？需要注意，互相监督，与举报、揭发是两码事。如同学把IPAD装进书包带进校园，作为好朋友可以对其进行提醒，告诉他不要带进校园，不要违规在教室里偷偷使用。而向教师举报、揭发，就可能带来“友尽”“结下梁子”等同学矛盾。
“违纪违规”行为，也有性质的不同。有的属于个人道德问题（如自私），但并不影响公共利益；有的属于公共道德（如课堂上大声说话）；有的属于行为不端（如抄袭作业、考试作弊）；有的则是违法（如校园暴力、欺凌）。这些要区别处理，教育的归教育，如针对个人道德、个人习惯，以教育引导为主；道德的归道德，如针对作业抄袭、学术不端，按道德规范处理；法律的归法律，如对校园暴力、欺凌，则不但要报告老师，还应报警，由警方介入纳入法律程序处理。
培养学生的道德与法治意识，需要教育学生区分不同行为性质。“鼓励学生举报”，应该只限于针对违反公共道德规范、涉嫌违法犯罪的行为。但在现实中，不少学校领导、教师连自己也搞不清问题的性质。如对于校园暴力、欺凌问题，有的学校、老师淡化处理，而对于学生的个人道德问题，却盯得很紧。
另外，鼓励举报，通常会伴随公开表彰举报者、羞辱被举报者的“配套措施”，如这名教师给举报学生一瓶牛奶的奖励。还有学校给举报者发奖状，公开通报被举报者，这不但制造学生之间的对立，而且，也以文明治理为名，公然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即便未成年人有违纪违规行为，也应该教育与保护相结合，要尊重其人格与隐私。
就此看，这一案件的判决，是对一些学校鼓励学生互相举报的纠偏。文明治理的基石是依法治理，学校制定校纪校规，表彰或惩罚学生，都必须严格遵守有关保护未成年人的法律法规。对学生最重要的法治教育，是权利与责任教育，要让学生知道自己有哪些权利，怎么维护自己的权利，同时，要尊重其他同学的权利，不能侵犯他人的权利。这可以为同学关系划定明确的界限，促进建设文明校园、法治校园。扩大到社会，这一原则同样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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