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的雷军和美的的方洪波是最近互联网上被热议的两位企业家。
一个是短暂成为中国首富、科技劳模、造车界的营销鬼才企业家，一个是中国职业经理人的翘楚和范本。
两位企业家近期的动态，也让十年前那场备受瞩目的“联姻”旧事再次浮出在人们视野中。美的与小米从资本蜜月期的甜蜜携手，到商业竞杀阶段的针锋相对，这一历程犹如一面镜子，映射出中国制造业转型浪潮中传统巨头与互联网新贵各自的生存之道与发展谋略。
这个过程也成为观察小米和美的两家企业、雷军和方洪波两位企业家经营理念和商业合作态度的绝佳契机。
一场各取所需的资本联姻
2014年，是中国制造业转型的关键节点。彼时，美的集团市值突破千亿，但传统制造模式遭遇增长瓶颈，急需向智能化转型；而成立仅5年的小米，估值已达450亿美元，正以惊人的速度扩张生态链，但缺乏强大的供应链支撑。
在这样的背景下，雷军与方洪波一拍即合，达成了一项震惊业界的合作协议：美的斥资12.73亿元入股小米，而小米也以12.66亿元参与美的定增，成为第十大股东。
这场跨界联姻，被外界视为“制造+互联网”的完美结合。
美的的想法，是借力小米的互联网基因，突破传统家电的“管道化”困境。美的看中小米的用户运营能力（如MIUI系统、电商渠道）和生态链整合模式，试图通过资本纽带抢占智能家居入口。小米的算盘，是通过美的的家电产能快速补齐IoT生态短板。小米当时智能家电布局尚处起步阶段，美的全球领先的家电供应链可为其提供产能支撑。
在蜜月期，双方的合作堪称典范：美的开放家电产品线数据接口，接入小米IoT平台；小米商城上架美的定制款家电，美的线下网点推广小米智能家居套装。
这种深度的资本与业务绑定，让资本市场对双方的合作给予了高度评价，“传统巨头+互联网新贵”的模式被视为中国制造业转型的范本。
不过，当时或许鲜有人考虑到两家企业背后的控制权博弈问题：小米希望美的成为其生态链的“代工厂”，而美的更想主导智能家居标准制定，双方在产品定义、数据主权上存在根本分歧。
战略背叛：财务数据下的商业抉择
2016年成为双方关系的重要转折点。
这一年，美的开始重点布局ToB工业互联网领域，收购德国库卡机器人，大力发展楼宇科技，其家电主营互联网零售占比始终不足5%。
反观小米，生态链企业数量从30家急剧增长至200家，米家品牌覆盖智能家居全品类，到了2020年家电业务营收突破400亿，直接对美的的基本业务板块构成威胁。
于是戏剧性的发展出现了，小米接下来的动作充满“背叛”意味。2018~2023年间，小米持续减持美的股票，2024年，小米毅然终止与美的IoT系统对接，全面转向自研Matter协议，彻底切断技术联系。
而雷军本人更是在小米生态链大会上直言：“要做产业链的主导者，而非依附者。”美的小米产业联盟走向破裂，小米开始自建壁垒，在千亿家电市场中自立门户。
这种被外界诟病为“过河拆桥”的做法，虽然成就了小米生态链的快速扩张，却也让雷军背负上“商业背叛者”的骂名。同时，双方在资本市场上投资回报的失衡，让小米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背刺者。
但雷军为什么宁愿单方面掀桌子也要跟美的闹翻？从小米的财报数据中可窥得深层原因。
从盈利结构来看，小米手机业务长期处于低毛利率状态，2024年毛利率才增长到12.6%，尽管已经接近头部水平，但由于手机市场常年价格战，小米为维持性价比优势，很难在手机利润方面继续突破。
而反观小米的生态链业务反倒支撑起庞大现金流和利润。2023年，小米IoT与生活消费产品业务营收才801.08亿元，但毛利率已经达到16.3% 。2024年，IoT与生活消费产品业务营收直接增长到1041亿元，毛利率也提升到了20.3%，远高于手机业务的增长潜力。尤其是智能大家电业务全面爆发，空调、冰箱与洗衣机出货量均创历史新高。这一数据进一步凸显了家电业务在小米盈利体系中的关键地位。
从营收增长趋势来看，手机业务21.8%的增长逐渐趋于平缓。全球手机市场渐趋饱和，新增用户数量减少，换机周期延长，发展空间受限。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生态链业务营收增长30%，呈现出强劲的态势。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对智能家居产品的需求日益旺盛，小米凭借提前布局和完善的生态链体系，迅速抢占市场份额，营收实现快速增长。
再从成本角度分析，小米手机2023年研发成本高达191亿元，2024年上涨了25.9%，而且为了保持竞争力，小米手机还会常年把大量资金投入到芯片研发、影像技术提升等方面。相比之下，虽然生态链业务的成本并没有提及，但通过整合供应链、优化生产流程等方式，确实可以实现降本增效。
在这种财务状况下，小米若想实现可持续发展，必须掌控产业链核心环节。只有自建制造壁垒，才能降低生产成本，保证产品质量和供应稳定性，进一步提升利润。
为实现这一目标，小米在供应链端投资安徽、江苏家电产业园，高薪挖角格力旧部组建自研团队；技术层面加大研发投入，自研空调压缩机、冰箱变频技术，与美的的专利诉讼案件逐年增多；直到与美的彻底断绝联系，才标志着这场长达十年的资本联姻彻底画上了句号。
方洪波没有输、雷军算不上赢
十年间，美的股价增值数倍，小米投资美的取得了19.3亿净收益，年化收益21.3%，并且还享受了股东分红；但美的投资小米十年仅获得5.65亿的回报，3.64%的年化收益仅略高于同期理财产品。
如今，美的与小米的竞争已全面升级。在空调市场，小米“巨省电”系列以低价策略抢占市场，2023年线上份额达12%，对美的形成直接威胁；在智能家居领域，小米自研产品不断冲击美的旗下品牌；渠道层面，小米之家与美的门店比邻而居，双方在电商平台的价格战也日趋激烈。
然而，从资本市场表现来看，美的并未因竞争而失色。2023年，美的集团营收突破3737亿元，净利润达337亿元，市值达到4091亿元。方洪波也凭借出色的战略眼光和管理能力，被评为中国Top级职业经理人。
事实上，雷军从小米启动初期就不断面临类似合作商业信誉的指摘。例如，小米开始做手机时，雷军主动寻求魅族黄章合作，暧昧一段时间后又不欢而散、分道扬镳。等到小米做家电业务，又和美的达成战略合作，最终也演变成为从盟友到对手的戏码。到了汽车时期，更是一开始拜访一众同行，借力打力，现在又遭遇各个同行的阴阳指摘。这种商业观感在一些自媒体文章中更是被堂而皇之称作“合作-学习-竞争”战略发展路径。
而从整体视角来看，雷军商业信誉的减值在小米各个纬度其实都有所体现。对于用户而言，类似机盖门的过度营销和商业欺诈就一层“窗户纸”的距离，用户信任不断流失。对于供应链而言，不断压价的后果，最终会体现到产品上来，供应商也很难单纯依靠体系过活。对于生态链而言，赛马机制也曾让其生态链成员企业有怨声载道的案例。对于雷军及小米商业合作伙伴而言，最终收获的好评却寥寥无几，诋毁反而不少。这些“或许合理，但不合情，难言道义”的商业信誉减值，可能在短期之内很难对小米产生什么实际影响，但是长期就不好说了。
这个纬度上讲，雷军确实算不上赢，方洪波肯定没有输。在中国做生意，情理道义有时候还是蛮重要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鹿鸣财经”（ID：luminglab），作者：金德路 ，36氪经授权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