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后赛又要来了。每每到这时，我总能在论坛上看到“你印象最深的系列赛”的讨论。年复一年，每当看到这样的问题我也会默默地问自己，到底什么样的系列赛才能被长久地记忆。毕竟，如果说技战术的风格迥异，彼此实力的相近场面针锋相对，这些在这个全世界最高水平的篮球联盟里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季后赛中更是屡见不鲜。即使看球和打球很多年，我深知自己从不是一个上心的球迷，对球场上的战术知之甚少，更无法捕捉到局势场面的细微变化，很多在当时看起来荡气回肠的比赛随着时间的流逝都被慢慢遗忘。篮球更像是我一个联系不算频繁的朋友，当我找到他，总是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情绪的出口，让他也能听到自己的故事。

然而时至今日，对火船那轮系列赛的记忆依旧清晰，很多细节都历历在目。或许因为十年前的现在恰逢高三，和很多高中男生一样，篮球在那个时候成为少有的消遣和课后谈资。不知道是不是姚明的影响还没有完全过去，火箭依然是我看NBA的重要主队。那几年火箭的运营是值得称赞的，和姚麦时期苦苦等待强援不同，林书豪，哈登，霍华德们的加入，甚至一度让火箭显得星光熠熠。但是即使是这样，“魔登”时代的他们最终没有成为一个有足够竞争力的球队。在每一个看起来兵强马壮的赛季里，他们总能找到一些奇怪的方式来让支持他们的人失望。霍华德加入的第一年，即使系列赛落后开拓者，但是你分明看见他们在那场球中已经起势的时候，却在最后0.4秒漏掉了对方唯一可能执行绝杀的当家球星；在大逆转之后的那个赛季，当你以为他们历经万难终于可以重整旗鼓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在真正强大的勇士面前依然毫无还手之力。

我时常和别人讨论，喜欢火箭这样的球队，哈登这样的球员到底是不是一件幸运的事。他们从未接近过总冠军，甚至在许多被寄予厚望的比赛中让人大跌眼镜，我依然能记起2017年那个被称为“休斯顿日”的主场比赛，在那么多的豪言壮语后从开场就被马刺打爆。然而，那些年的火箭和哈登的职业生涯一样，无论火箭人员更迭，哈登辗转多队，他们都没有被严重的伤病困扰，没有在任何时候让数据和成绩跌入谷底，甚至几乎在每个休赛期都能给人带来新的希望和遐想；并且更重要的是，正是他们这样的故事，时常宽慰着我们，或许我们大部分人的，切实发生的生活，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所向披靡的。

因为相信他们不会留在季后赛中很久，那年随着高考临近，我给了自己一个清晰的规划：火箭被淘汰之后就再也不带手机去上课，好好复习，备战高考。其实事情一直是按照计划进行的，那年火船之间的差距瞎眼可见，在G6之前分明已经被赢下了两场胜利，场面上却更加显得快船游刃有余，收放自如，并不会有人愿意相信他们成为最终的输家。我在食堂边吃午饭，边在手机上看着这场我认为的那个赛季最后一场球赛，边给身边的伙伴和自己制定了详细的刷题计划，在第三节的某个节点，看到大比分落后的火箭，我收起手机，回到教室完成数学午测。那天的题写得格外顺利，心无旁骛。

然而一群戴着发带的老家伙们站了出来。“詹姆斯，我们是一群被人遗弃的家伙，是你带着我们走到了今天，而如果你今天感觉不好，我们去替你赢下比赛。”我至今也没有考证过特里是不是真的有勇气那样的绝境下说出这些，但在最后十二分钟没有哈登的时间里，他们投进了该死的三分球，展现出惊人的防守强度，一向嘻哈的霍华德拼到主动喊出暂停来调整体力…谁还不是在少年时代就向往这样义薄云天的故事，也是那一刻竞技体育的魅力在我眼前完全具像化。

后来的故事就更加被熟知了，火箭破天荒的打到了五月底六月初；紧接着，在詹姆斯已经31岁即将走下坡路的情况下，又有了“高考年年有，骑勇大战只有一次”的热血口号；上学时是个叛逆的小孩，为了逃避功课，我对所有NBA世界里发生的，无关学业的精彩照单全收，也自然没有兑现给自己好好复习的承诺。现在想来，我多么希望有人能在那时告诉我，那支带来惊喜的火箭并不是他们近些年的巅峰，两年以后，保罗加入并和哈登联手把拥有四位全明星的王朝勇士逼入绝境；詹姆斯也并没有如期下滑，骑勇打了整整四年；而真正只有一次的，是那一年发挥极差的高考，以及和大家一起为了同样目标努力的时光。

十年过去了，起起伏伏中火箭依然没有打进总决赛；“发带帮”的兄弟们悉数退役；哈登霍华德也早已远走他乡垂垂老矣；而今天的我又一次回到教室的讲台边，这是我儿时向往的职业。自己当了老师以后终于明白无论隐藏的再好都能轻松地看见玩手机的学生，可当午夜梦回，我时常希望能回到高三那个阴天的午休，我在确定同桌熟睡后再次打开手机，小心翼翼地放在数学纠错本中间，看到你们在最后一节完成19分的逆转并最终赢下整个系列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