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送走了回老家过年的队友和孩子，问候了两个月前就回了老家的父母，出于种种原因，我一人在京过了个年。做女儿40年、做妻子10年、做妈妈5年，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起初我设想，会不会觉得凄凉？事实是，独处的时光简直不要太爽！我想每个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职业的中年女性都会懂。

每年春节的这几天都热热闹闹、走亲访友、来回奔波，咨询工作总要停止，今年，拥有一个人的安静时光，我也很好奇，会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寻求咨询呢？于是开启了线上连麦……

无一例外，在这个本应团圆的日子里，他们是在烟火璀璨中独自徘徊的人，咨询议题看似都与情感有关，但在我看来，在要不要分手、失恋了怎么办、该不该结婚的背后，都隐藏着他们“有家不想回”“有家不能回”和“无家可回”的人生底色。

一、在渣男的操控中寻暖，也不想回家

Fiona，女，外企职员，基本与父母断联，因发现男友嫖娼，在争吵中发觉对方有家暴迹象，寻求咨询。

她长相漂亮，声音甜美，一路名校学霸，海归硕士，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父亲经营着一家企业，家住宽敞别墅，留学期间过生日，爸爸甚至特地飞往美国看她，生日礼物是一辆车。然而，完美女孩的背后，却隐藏着她不为人知的痛苦与挣扎。

Fiona的男友比她大8岁，离异，家境贫寒。为了与男友同甘共苦，她努力改变自己的消费习惯，却常常被男友PUA为俗气、拜金、温室的花朵、太幼稚。在男友面前，家里有钱成为她的短处，她被要求唯命是从，而两年半的相处中，男友从未将她介绍给家人，甚至在与家人通电话时，都不允许她出声。

起初，Fiona无意中发现男友手机上有出差期间支取大量现金的短信提醒，手机里还装有另类交友软件。男友解释说这是公司让他公关某些领导，是常规安排，Fiona信以为真。而最近一次，男友洗澡时手机弹出了来自那个软件的消息，她没忍住去查看，发现了大量聊天和交易记录。于是，二人爆发激烈的争吵，过程中，男友不仅推搡、捂嘴，还往她身上扔各种东西。

经历了这样的伤害，本以为Fiona的咨询目标是及时止损，如何让这段关系的伤害降到最低，但令人惊讶的是，Fiona在犹豫，还该不该再原谅男友一次。

“为什么就不能痛下决心离开他？哎！我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我自己。”Fiona痛苦地说道。

虽然Fiona家境优渥，但爸爸常年在外做生意很少回家，妈妈有一份体制内的工作，既要上班又要带她，小时候妈妈常告诉她：我已经很累了，你要听话。从选什么学校到上什么课外班，从穿衣打扮到和什么同学交往，必须听妈妈的。

Fiona哽咽着说：“她从来都只关心我考了多少分，从没问过我过得好不好。青春期的时候，我们的矛盾集中爆发，一度到了不说话的程度，关系到达冰点，可对于我来说，反抗无效！什么都没有改变，不管愿不愿意，所有的决定必须听妈妈的。

申请大学，如愿被录取，我以为母女关系会有转机，可我妈的表现就像丢一个垃圾到国外了一样，立马放飞自我了，她逛街、会友、打麻将，对我不闻不问。在国外上学期间，如果我没有主动联系她，她会整个学期一个电话都没有。

毕业回国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国企，加班严重，工作没有价值感，管理方式也是我不喜欢的，做了半年我就辞职了，想先休息一下再找个喜欢的工作。我妈知道后，都没有问我辞职原因，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留学回来连个工作都没有，别人问起来，你让我的脸往哪搁？至此就再没跟我联系过。

一次我生病了，发烧严重，都爬不起来，当时想我一个人死在房子里都没人知道，恰好我家亲戚过来说给我送一袋米，发现我病成那样，就给我妈打电话，我亲耳听我妈在电话里说：那么大人了，病了就吃药呗，又死不了。她没跟我说一句话，就挂断了，那一刻，我心都碎了。

后来我应聘进入外企，领导同事都很好，收入也满意，一次我经期肚子疼，冒冷汗，同事问我怎么了，还赶紧去楼下超市买了姜红糖给我冲好，部门领导也过来看我，他说水太烫了，没法喝，就又找了个杯子，两个杯子来回倒，为了让我尽快喝上水，我就趴在桌子上哭了，他们吓得问我要不要去医院？其实我是太感动了，多好的人啊，我真的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温暖。”

当被问及是什么让Fiona无法割舍这段感情时，沉默良久的她终于开口：“我想是我第一次在他那里找到家的感觉吧。他会做饭给我吃，会给我洗衣服，收拾家，上下班接送我，出差回来给我带礼物，我生病的时候，是他陪我去医院输液、请假照顾，即使上班走了，我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药就放在床边，水已经倒好了。我第一次体会了无微不至被关怀的感觉，即使生病都觉得幸福。有时候在工作上遇到难处理的问题，他也能帮我分析，给我指导。

有时候我自己也恨自己，怎么就那么懦弱，但一想到离开他，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家的感觉就崩塌了，我接受不了。”

二、异乡孤独又被抛弃，却不能回家

Alvin，男，留学生，想利用过年的时间抓紧学习，但根本学不进去，两周前得知女友出轨，自己虽断然分手却总是会去想她，可一想到她，背叛感又袭来，内耗严重，寻求咨询。

Alvin和女友是高中同学，感情很好，Alvin出国后变成异地恋，女友在国内，距离带来的不仅是空间上的分隔，更是内心的不安与焦虑，他一直有非常强的不安全感。

在国外期间，他加倍对女友好，为女友买书、买课、买鞋寄回国，但又不能时刻陪在她身边，于是每时每刻想要知道女友的情况，自己感觉很累，可不这么做就焦虑得不行。直到两周前，女友坦白与其他男生发展关系了，Alvin崩溃，他说，更崩溃的是，他感觉到女友有种如释重负感，这让他非常难过。谈到出国后他们的感情，女友用了一个词形容：窒息。

Alvin也不解：“我对她那么好，我做错什么了？”

谈到为什么出国后他有那么强的不安全感，想要掌控一切，却最终失去了爱的人，Alvin说，那种不安和无力感是他不想要的，但遥远又熟悉。

5岁时爸爸抛下妈妈和他，一个人走了，他一直不能原谅。在那之前经历了一段漫长的痛苦，妈妈到处找爸爸、频繁打电话，而爸爸每次回家只会带来更长时间的争吵、斗争和互相伤害。

离婚后妈妈主要的精力是工作赚钱，很辛苦，Alvin被送到寄宿制学校，他理解并心疼妈妈，表现得很懂事，凡事都尽量自己搞定，学习上也很争气。但内心充满了孤独。

后来有了女友，无数个在图书馆备战雅思、修改文书的夜晚，因为有她而不再枯燥和孤独，他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然而，当他终于如愿以偿来到异国他乡时，那种孤独和无助却加倍袭来。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我会抽出一个下午去这边的寺庙待一待。”Alvin说，“来这边两年半了，我哪都没去过，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学习，不允许自己休息。因为一想到妈妈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现在还得那么辛苦支撑我的开销，我就告诉自己：你来这不是来玩的。我好像觉得自己不该去玩、不配去玩，一松懈就有种负罪感，一直都很紧绷，压力也挺大的。”

Alvin叹了口气：“这么一说连自己都吓一跳，不合理哈，人不休息，不就把自己当成机器了嘛。”

谈到为什么过年也没有回国，想妈妈吗？

Alvin坦言：“出国两年半，一次都没有回去过，想也不能回。现在正在准备英语考试，三年级要去美国读书，更不可能回国了。妈妈说能不回就别回了，路费和时间成本都挺高的，耽误学习，她也要赚钱供我，过年这几天又打了份工，而且……回去我也不愿面对爸爸。”

咨询师请Alvin想象一下，如果一定要安排一次回国，会怎样度过？

Alvin思考了一会儿，松了口气，缓缓地说：“我想…妈妈也会很高兴，我回去一定要抱抱她，给她买点护肤品，学一道这边的菜，回去做给她吃。

找个傍晚的时间吧，去我们曾经在一起的高中看一看，然后找个咖啡厅坐下来，写下一些感触，哎！就永远封存吧，估计那时候我应该能祝福她了，现在还做不到，还有些恨。

还有……我其实已经想了很多次了，我爸其实一直试图联系我，也想给我提供经济支持，都被我拒绝了，我想也是该与他和解的时候了，如果回去，我希望能鼓足勇气跟他见一面。嗯……这么说来，好像回国还挺有意义的，也不只是花钱和耽误时间，感觉还有点期待。”

三、终于订婚了，可属于我的家在哪里

Mina，女，服装店店主，去年9月订婚，男友父亲是生意人，过年Mina去男友家拜年，未来的公公连个红包都没给，态度冷淡，但又催他们尽早结婚。Mina向男友表达不满，男友却说：“原来你拜年是等红包啊！”Mina感到伤心难过，不知道这个婚还要不要结，寻求咨询。

春节，本是万家团圆的日子，但对于Mina来说，却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时刻。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过年，因为对她而言，哪都不是“家”。

Mina的成长经历充满了坎坷，父母在她不到两岁时离异，她一直跟爷爷奶奶生活，奶奶不让妈妈去看她，6岁时爸爸再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又生了一个儿子，后来爷爷奶奶年岁大了，她又被寄养在姑姑家，寄人篱下的日子Mina一直过得小心翼翼，要学会懂事，讨每一位大人的喜欢，随时担心无处可去。

一次Mina生病了，看病、输液花了400多元，明明每个月爸爸给姑姑寄的生活费Mina都花不完，姑父却说让她赚钱了要把这400多元还回去。成绩很好的她，高中毕业就放弃了学业，早早出来养活自己，孝敬抚养她长大的家人们，没有读大学、没有一份想要的体面工作，她至今感到遗憾。

最近两年，Mina终于与生母联系上了，但妈妈再婚后，又生育了三个孩子，即使对她有着很深的爱和愧疚，也有心无力，自顾不暇。今年除夕，她和男友在一起度过，与自己父亲的见面也是在爸爸值班的两天，住在他单位附近的酒店，没人叫她回家，哪个家也不是自己的家。

订婚后，Mina原本期待着能在这个春节感受到一丝家的温暖，但男友父亲的冷淡让她心灰意冷。生意人精打细算，订婚时的所谓40万的彩礼要作为儿子开甜品店的启动资金，结果经济环境不好加经营不善，年前甜品店就倒闭了，钱也赔光了。

Mina说：“我看重的不是钱，即使40万赔光了，我也没说什么”。

那一个红包对于Mina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Mina掷地有声地说：“是被尊重、被重视，我不要被冷眼相待！我男朋友却认为，我等的是钱。”Mina泣不成声。

两人因此大吵一架。男友说，他爸一向如此，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让她不要抱有任何期待。Mina回忆，去年过年男友喝完酒也和他爸大闹一场。她慢慢意识到，他们或许都是“同命人”。

原来，男友的妈妈在他小时候就被爸爸抛弃，如今的继母是第三者上位，婚后又生了两个孩子。男友从小跟着爷爷长大，没读多少书就去当兵了，常年的疏离让他和父亲的关系只剩经济支持。爸爸对于男友来说，一向都是冷漠、强势、目中无人的，Mina也逐渐意识到，男友爸爸的态度并不是针对她的，而是他一贯的处事方式。

“但那种态度太让我担忧了，我一直渴望的是一个温暖、热情、有爱、健全的家。”Mina哭着说。

但这种冷漠，却让她对未来的婚姻失去了信心。

四、重建“回家”之路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虽然你有家什么也不缺，为何看不见你露出笑脸？

——《我想有个家》

何以为家？

“家”不仅仅是一个人吃穿住用所必需的生活空间，更是一个人安全感和归属感的出处，是亲密情感和身份认同的岛屿，是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塑造者，是一个人生命的底色。

近些年来，原生家庭问题被频繁地讨论，本文不想谈原生家庭的问题，因为揭露问题不等于解决问题。

众多的来访者向我表达：我知道家庭给我带来很大的创伤，我也知道父母的不易和他们的局限，但那又怎样呢？Mina说，她想找一位拥有完整、有爱家庭的伴侣，但当令她满意的前任因Mina的家庭关系复杂和时而爆发的情绪提出分手时，痛苦、怨恨和不公平感交织在一起，令她感到深深的无力，又因此再次受伤。

Mina说，她一直保留着前任提分手的那个截图，她要提醒自己：你只能自我改变、自我成长。

如何能抚慰原生家庭带来的创伤，让人生因自己而变得不同？

1. 看到原生家庭的全貌

咨询师：如果你的家庭在某些方面帮助你成为今天的自己，你觉得是哪些方面呢？

Fiona认为，被关怀、被照顾是好的家，因为她缺失的是这部分爱，也因此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段不健康的关系。她忘记了父亲创造的雄厚经济基础支撑她获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教育资源，而母亲在她出国前也提供了必要的照顾和管理，尽管方式不当，但的确帮助她取得了好成绩，使其成功申请美国名校，为个人发展打下很好的基础。

Alvin因从小父爱缺失，认为被接纳、不离不弃才是爱，他试图用加倍的付出和努力来弥补内心的不安，却没想到，这种过度的“掌控”反而成为了爱情的枷锁。他忽视了母亲不仅没有抛弃他，还在养育的过程中提供了无条件的爱和支持，正是这些成为他要出人头地的强烈动力，而父亲近年来的意愿也体现了自身的成长性。

Mina从小寄人篱下，被忽视，认为家人就是要彼此尊重、被看重的，她渴望的从来不是物质上的满足，而是情感上的归属和尊重。但也因为经历了在夹缝中不屈的成长，她比同龄人更早自立，也变得更成熟、更坚韧，而且她的父母都在无奈的现实中，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关照她。

所以当那些没有的部分如此强烈地影响我们的生活时，去看看那些已经拥有的部分是如何让你成为今天的自己，或许能够带给自己一份力量。

2. 每个人终其一生的重要议题，是成为你自己

咨询师：妈妈说……爸爸认为……男友觉得……我更关心的是，你怎么看？你觉得应该怎样？

在精神上与原生家庭分离，成为一个有独立判断力和话语权的大人、成为你自己，是摆脱原生家庭影响的重要一步。

很多人看了一些原生家庭的书，就回去摆事实讲道理，想要改变父母。其实期待父母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跟父母期待你成为他们想要的儿女，本质上没什么区别，还是一种依赖，认为父母变好了，自己就好了，父母道歉了，自己就疗伤了，事实上大部分人可能永远等不来这一天。

而提升自我觉察，形成相对清晰的自我认知，且有成长性思维，在精神上独立成长，在行动中找到自我，看见自己的价值和独特性，拥有自主意识，选择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是更有效的做法。

在这个过程中势必会面临一种痛苦，就是对父母的内疚感和背叛感，就像Alvin按照母亲的想法，为省钱和节约时间而不回家，把全部时间用来学习，不然就会内疚、自我苛责，而忘却了回家、休息、娱乐都是一个人正常的情感、生理和情绪需求。Alvin在咨询师的引导下，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合理的信念，而自己却无觉知地一直在践行，也就生发出自己独立的判断力，从而拥有了改变的动力。

3. 寻找替代性重要关系和更多社会支持系统

咨询师：在你过往的成长经历中，有没有那样一个人/一件事，让你感到被支持、被温暖？

在经期为Fiona冲姜糖水的同事、帮助Alvin看到情感需求、全然接纳他的咨询师，即使分手了也时常关怀、帮助Mina的前男友的妈妈……这些重要的他人在来访者需要的时候，阶段性地替代了他们的父母，给予他们关怀、帮助和爱。

这些生活中的长辈、师长、伴侣、朋友、偶像、榜样、职场贵人等，甚至不一定是具体的人，一本好书、一部震撼心灵的电影、一个从小到大陪伴我的物品、一件曾经给了我信心的事，都可能在一段时间里替代父母，给予我们温暖、接纳、支持、引领，还有陪伴和安全感。用心寻找、主动联结，这些替代性重要关系便会对一个人的成长产生关键作用。

4. 让自我关怀照亮未来的路

咨询师：此刻你的需求是什么？如果你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你希望TA为你做些什么？

请给那个经历了这般艰难，却仍在努力想要变好的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吧。

当你觉得很无力、很无助，想要抱怨不公或苛责自己时，请千万想起，你还有另一个选择——善待自己，自我关怀。

在高度竞争的绩优主义社会下，家庭也被深刻地影响着，学习成绩、出人头地、经济地位、家庭贡献成为家庭对我们是否有价值，是否值得被爱的标尺，然而即使再优秀的人，也很难拥有万无一失的表现，成为全能多面手，所以依赖于这个标尺所形成的价值感是不稳定的，而在这种环境下，我们又很难因为就是独一无二的自己而获得无条件地关注和爱。

同理自己、善待自己、觉察自己的感受和需求，可以成为另一种体验价值感的方式，这种内在稳定的支持能够促进我们了解自己、接纳自己、肯定自己，学着爱自己，重新养育自己，以获得正向的鼓励和支持，从而形成稳定的自我价值感，以获得更强的内驱力去奔向现实中的目标。

因此自我关怀并不是阿Q精神或自欺欺人，它是帮助我们发现和构建内在资源的一种切实有效的方法。

写在后面

感谢我的来访者，是他们用亲历的艰难和伤痛告诉我，何以为家，家对于一个人的成长意味着什么。

很多次，来访者在表达他们的痛苦时会说：为什么是我有这样的家庭？他们为什么要生我？如果能选择，我绝对选择不出生。如果能无痛苦死，真不想活了……

做咨询师以来，每年的年终我都会问自己的孩子这样几个问题：

宝儿，今年过得怎么样？

来地球好玩吗？

如果让你选，你会选择来吗？

妈妈怎样做你会觉得更好？

无论你是为人父母，还是那个受伤的孩子，如果你也走在这条路上，不妨停下脚步，看看那些已经拥有的部分，听听内心真切的声音，找到那个独一无二的自己，陪伴着她/他，共赴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