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熊丙奇 2025-02-21 12:02 广东
▲ 2025年2月14日，学生们在河北省石家庄市栾城区凌空桥路小学举着刚刚领到的语文新教材。（视觉中国/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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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中高考按学生的考试分数和排名来评价与选拔学生，基础教育各科目的应试化倾向难以扭转，语文教育的应试化倾向在过去三十多年时间中有加剧趋势。
随着AI的快速发展，我国基础教育也在推进“AI+教育”。但是，当前的“AI+教育”，在具体教学中往往演变为“AI+应试教育”，即用AI技术来服务刷题、提分、总结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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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熊丙奇
责任编辑｜钱炜
“孩子已经背哭了，散文真的太难背了！”
“都AI时代了，如果说背诵经典古诗文，还能培养学生的记忆能力、表达能力以及提高文化素养，那背诵这么多的所谓现代文‘美文’，还有意义吗？”
以“小学语文课文难背”为关键词，在社交媒体上能搜到很多家长们诸如此类的讨论。
随着AI的快速发展，DeepSeek的广泛应用，一些家长质疑，在语文教学中让学生背诵现代文，既增加学生的负担，也与时代脱节。学生用AI很快就可生成一篇文采不错的文章，为什么要把作家原本就很个性化表达的文章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这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AI时代，还需要以背诵方式学语文，尤其是，还需要背那么多的现代文吗？
其实，早在多年前，语文教学中背诵太多的问题就引发过争议。后来的《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年版）》明确义务教育阶段要求学生背诵古今优秀诗文，具体篇目可由教科书编者和语文教师推荐，其中古诗文1-6年级有75篇，7-9年级有60篇(段)。虽说是“推荐”，但在具体教学中，也成了“必背”。总体看来，虽然有一些家长和社会舆论质疑“背这么多究竟有什么用？”但更多人支持“多背古诗文”有助于厚植人文底蕴。
更大的争议，是关于现当代文的背诵，在各年级语文教材中，在入选的现当代文篇目中，有的要求全文背诵，有的要求背诵其中的几段。背诵也是学生重要的家庭作业，老师会检查学生的背诵情况。网上曾流传一张照片，教师坐在门口检查学生背书情况，能背出的允许回家，没有背出的不许出校门。而每天晚上督促、检查孩子背书情况，也成了不少家长的“头疼大事”。
此外，在教学中，老师往往还会推荐一些作家的现代文，作为范文让学生背诵。老师们的理由是，学生通过背诵，掌握“好词”“好句”，为中高考阅读、作文做准备。
这是以应试思路来学习语文，是我国语文教学一直存在的问题。如让学生阅读“美文”，本应让学生学会阅读、学会思考、辨别，也拓宽视野，培养审美能力，但教师让学生阅读的目的，却异化为提高阅读考试成绩与作文成绩。要求学生背诵现代文，是应试化的训练手段之一。
这是老问题，也是新问题。
所谓“老问题”，是指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我国教育部门提出素质教育概念时，语文教育的应试化、标准化，就曾引发广泛讨论。我国教育界和社会公众都认为，应当在语文教学中鼓励学生思考，培养学生思辨、表达能力；语文命题要减少标准化命题，增加主观题、开放式命题，不强调标准答案。
但是，由于中高考按学生的考试分数和排名来评价与选拔学生，基础教育各科目的应试化倾向难以扭转，语文教育的应试化倾向在过去三十多年时间中有加剧趋势。虽然舆论也一直呼吁学校和家长不能以功利态度对待古诗文背诵、现代文阅读，可面对升学竞争，很难不功利。这一问题，与AI时代是否到来无关，是我国语文教育一直存在的问题。
所谓“新问题”，具体分两方面，一是语文教育改革的新问题。我国也在推进语文教育改革，但改革受“分数至上”影响，反而令教师、学生无所适从。以作文改革为例，我国高考作文命题都有出“材料作文”的改革方向，即给一段材料，由学生根据材料自主命题，其目的是给学生表达空间，考察学生的思辨能力。但是，随着材料作文改革的推进，出现了更严重的“押题”“宿构”问题，教师让学生准备多个套路的作文，应对材料作文。随之而来的，就出现了要求学生背诵现代文，以便学生在作文时套用其中的“好词”“好句”。
近年来，在基础教育各学科教学中，还出现各种时髦的改革创新。
如出于培养学生综合素质，要求“跨学科”“情景化”，语文要跨学科，其结果是有的语文作文题，变为时政题或科技题。学生如果不了解有关话题，就可能吃亏，为避免吃亏，就要涉猎、背记大量资料，这既给培训机构“商机”，也加重学生负担，如此改革，就走到培养学生学科素养的反面。简言之，是以应试手段培养学生综合素质。
二是应对AI时代的语文教育问题。随着AI的快速发展，我国基础教育也在推进“AI+教育”。但是，当前的“AI+教育”，在具体教学中往往演变为“AI+应试教育”，即用AI技术来服务刷题、提分、总结考点。
如针对《哪吒2》爆火，就有老师和培训机构用AI来提炼“考点”。显然，如此利用AI，并不能提高学生的综合素质、创新思维能力。甚至可以说，学生在校园里学到的、背诵的知识，在完成升学目标后，就变得“无用”。
随着AI时代的到来，“文科大衰败”“文科无用”成为全球范围热议的话题。这是因为相对于理工科来说，文科受AI的冲击更大，如果学文科的学生，没有自己的创新思想，那么，其所从事的工作就会被AI替代，比如一位语文老师，如果只会照本宣科，那么，其教学能力恐怕还不如AI教师。
与之相对应的，在AI时代，语文教育，相比数学、物理、化学等理科学科，也面临着更大的挑战。“死记硬背”的语文教学方式，与快速发展的AI时代是难以兼容的。而解决这一问题，需要回答一个根本性问题：基础教育是“育分”还是“育人”？如果是“育分”，那学校教育就不会为AI时代到来而动，AI甚至会服务于“育分”。而这显然难以培养适应AI时代的人才，更遑论培养拔尖的创新人才。
教育评价应促进教育公平，但不能把教育公平理解为“分数面前人人平等”，并为了“分数公平”进一步强化标准化命题。真正的教育公平，是关注每个学生个性、兴趣发展的公平。
2025年初，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提出，要深化教育评价改革。这对进入AI时代的基础教育发展至关重要。要通过评价改革，让每个学科的教育，实现从“育分”到“育人”的转变。语文要不要背诵那么多现代文，也就不难得到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