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中的武当山笼罩在铁灰色天幕下,七十二峰如断剑刺破云层。陆惊鸿握紧刀柄,碎月刀在雨中发出幽蓝冷光,刀身倒映着紫霄宫前九十九级青石阶——每级台阶都站着一名黑衣刀客。
"陆大人可知这是什么阵?"幽冥殿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似金铁刮擦琉璃,"当年张三丰破少林罗汉阵用了一炷香,今日这'修罗雨阵'..."
话音未落,白夜行的素手突然按上焦尾琴。五弦齐震竟盖过雷鸣,音波在雨帘中凝成实体,将最近三名刀客的斗笠削成碎片。陆惊鸿看到那些苍白面容上的新月刺青,突然想起案牍库焦尸——他们本该死去三个月。
"古墓派的蜂鸣劲?"幽冥殿主终于现出身形,玄铁面具在闪电中泛着青光,"可惜这招对活死人无用。"他轻拍手掌,刀客们齐声低吼,瞳孔泛起血红色。
陆惊鸿的刀动了。碎月刀划出诡异弧线,刀光所过之处,雨滴凝成冰晶。当第一个刀客的倭刀劈来时,他惊觉对方招式竟与戚家军刀法同源,只是多了三分邪气。刀锋相撞的瞬间,锦衣卫弩箭从袖中激射而出,孔雀翎机括在空中绽放。
"好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幽冥殿主暴退三丈,面具被掀开一角。陆惊鸿瞳孔骤缩——那道伤疤,分明是永乐二年征安南时的狼牙箭所留。
暴雨中的真武大帝铜像突然睁开双眼,三丰真人的手书"道法自然"四字迸发金光。白夜行指尖渗血,琴弦上《广陵散》突变《十面埋伏》,音刃将雨幕切割成牢笼。陆惊鸿的刀终于刺入幽冥殿主胸口,却听到金属碰撞声——那里藏着半块鎏金虎符。
"郑和的船..."幽冥殿主狂笑着化为黑雾,"...根本到不了麒麟岛..."
武当后山的夜露凝结在《九阴真经》梵文残碑上,陆惊鸿用碎月刀刮去青苔,刀锋与石碑摩擦迸出幽蓝火花。突然,经文间隙浮现出暗红色纹路——那竟是南海血珊瑚研磨成的密写药水。
"癸未年三月初七,臣观天象,荧惑守心。"白夜行指尖抚过温热的碑文,"这是方孝孺的笔迹!"
暴雨骤歇,月光刺破云层照在碑刻某处。陆惊鸿突然横刀斩向自己的影子,刀光过处,青石板轰然裂开。地道里涌出的腐气中混杂着龙涎香,三百级台阶下,郑和宝船的朱雀舵轮正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舵轮边缘刻着二十八个星宿方位,白夜行以《广陵散》音律破译机关。当宫商角徵羽对应到危月燕星位时,轮轴内弹出半张海图——正是《海国图志》缺失的麒麟岛篇章。图中标注的暗流漩涡间,赫然画着传国玉玺坠入归墟的轨迹。
"原来玉玺早被建文帝沉入海眼。"陆惊鸿的绣春刀钉住图上某处墨渍,"但为何要留血书说'玉在麒麟'?"
暗室突然震动,七十二尊真武像眼中射出毒针。白夜行甩出琴弦缠住梁柱,焦尾琴底板脱落,露出半枚翡翠虎符。陆惊鸿瞳孔收缩——这与他从幽冥殿主身上夺得的鎏金虎符,分明是永乐帝调动神机营的兵符信物。
当他们冲出地宫时,紫霄宫顶已立着七道黑影。为首者摘下斗笠,露出与陆惊鸿八分相似的面容:"陆千户可知,为何你查案总能快人一步?"
锦衣卫的孔雀翎在掌心发烫。三年前洞庭湖剿倭的回忆突然闪现:那个被他亲手斩首的倭寇首领,咽喉处也有新月烙印。
"因为你的每一步,都是幽冥殿铺好的路。"黑衣人甩出链子枪,枪头竟与碎月刀缺口完全契合,"唐门暴雨梨花针、武当太极劲、还有你偷学的葵花点穴手...这些碎片本该拼成弑君之刃!"
白夜行的琴声突然凄厉。陆惊鸿这才发现,自己的影子正不受控制地举刀刺向胸口。千钧一发之际,他反手将孔雀翎刺入肩井穴,剧痛冲破摄魂术的瞬间,碎月刀斩断链子枪,刀身映出黑衣人脖颈后的朱砂痣——和永乐帝一模一样。
长江渡口的渔火在夜雾中明灭,陆惊鸿灌下第三坛竹叶青。肩头的孔雀翎伤口渗出黑血,他却盯着手中两份虎符痴笑:"原来我才是那枚最大的暗棋。"
白夜行正在烹煮郑和带回的西洋咖啡,闻言忽然将滚烫的铜壶砸向江面。十二道水柱冲天而起,在空中凝成《正气歌》词句。当她转身时,盲眼中竟流下血泪:"文丞相刻在镇魂塔的刀谱,你只练到第八式吧?"
醉醺醺的锦衣卫突然清醒。三年来刻意遗忘的画面汹涌而至:诏狱最深处的冰室里,母亲手握半块翡翠虎符,胸口插着刻有"靖难"二字的短刀。
"第九式叫破阵子。"白夜行扯断琴弦,血珠在甲板上汇成海图,"需以至亲之血开刃——就像当年方孝孺用十族血泪写就《绝命书》。"
江风骤起,船头灯笼照出远处海平面上若隐若现的麒麟状岛屿。陆惊鸿握刀的手第一次颤抖,他终于读懂母亲临终口型:玉玺根本不存在,所谓传国玉玺,不过是建文血脉的活人心头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