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十字路口 2024-10-28 17:07 上海
逆行的人,是天真?还是勇敢?
孟醒,「十字路口」本周的嘉宾,最近上了好几个新闻头条。他在滴滴自动驾驶做了 5 年 COO 后,重回美元 VC 行业,加入五源资本担任合伙人。在我们共同的小群里面,朋友们都半开玩笑说孟醒是美元 VC 行业的「最美逆行者」,好像是 1949 年加入国军,甚至还有记者点评 “孟醒加入五源,说明了美元 VC 还是能吸引到顶尖人才”,令人哭笑不得。
孟醒这一次的职业选择让大家感到很意外,所有人都在打探他背后的考虑。上个礼拜,我和孟醒打了一个 90 分钟长的电话,我发现孟醒并不在意这些评价,他从容、自洽,他知道自己适合什么、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因此站在人生的一个个十字路口,看似孟醒每次做出的选择都随性、任性,但实际上却有迹可循。
孟醒的选择和选择背后的思考,带给 Koji 强烈的共鸣甚至安慰,于是我们邀请他来录制了本期播客。
除了聊选择、聊创业、聊人生,在本周的播客中,孟醒也会我们聊一聊他认为当下美元 VC 和 AI 行业存在哪些机会。
欢迎大家关注孟醒的播客「技术不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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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十字路口Crossing音频:重回美元VC,是1949年加入国军吗?|对谈孟醒:五源资本新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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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oji
回到五源资本[1],成为今年美元基金罕见的新合伙人,像是 49 年加入国军。你是出于哪些考虑?
?? 孟醒
刚才 Koji 说这像是 49 年加入国军,确实很多人也问过类似的问题 (笑)。我想了想该如何回答比较好。回顾一下我的职业历程,从毕业后开始,基本上每次换工作都不仅仅是换公司,而是在换行业或换角色。
总结下来,似乎每一次选择都像是 「1949 年加入国军」一样。
就比如说我去滴滴做自动驾驶的时候,是 2019 年,是第一次自动驾驶泡沫破灭的时候。大家从 16、17 年这个行业出现到 19 年,第一次可能超出了 VC 的射程,然后大家融不到钱,一片哀鸿的时间点。然后我在 16 年加入顺为的时候,好像也是在做科技投资。在那个时候科技投资是一个非常小众,好像没人干的一个事儿。再早做 AI 创业的时候,好像也都是 AI 特别不被人看好,或者说是一个小众的时间点的时候。
所以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才意识到,回忆一下,好像每次都有点类似的情况,都不是在行业最好的时候加入到一个行业。
有没有什么原因的话我自己反过来想,我觉得也许就是在行业不好的时候,其实有机会做一些变革。
如果行业好的时候,本质上我总觉得你是在 free ride 一个大势,然后你做的所有这些事儿,其实你是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你做出了什么不一样的事情,还是说这行业本身好,这是一个 Beta 还是一个 Alpha 的一个区别。
其次如果你有想法去做一些不同的事儿的话,其实在行业特别好的时候,没人愿意关心这些事情。因为现有的方法论都非常 work,然后所有的事情都在吃红利的过程中。只有行业可能有些问题,或者说遇到一些瓶颈的时候,才有机会去做一些不同的尝试。
我还是非常希望有机会能做一些不同的尝试的,所以可能因为这些原因叠加在一起,加上一些历史的惯性,选择了在一个好像看似不是那么美好的时间点,回到了美元 VC。当然同时我自己对整个美元 VC 或者 VC in general 这个行业没有那么悲观。我觉得在行业里头,我记得前两天听另外应该是庄明浩还是谁在讲,我觉得有非常强的共鸣。
就是说好像入行以来,历史上每一年,VC 都说今年是最差的一年,对吧?
我 16 年在顺为做 VC 的时候,好像每一年当时我记得张颖好像出文章说寒冬要来了,然后写了很多忠告。后来发现每一两年就会写这些忠告。所以好像没有一年是 VC 的好年,在历史上从作为一个从业者角度来看,往往负面消息会被放大。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我觉得也可能也没那么差。
? Koji
选择在行业变革期重回 VC,此刻反而竞争不激烈、好像某种蓝海,是做此选择的主要原因吗?
?? 孟醒
我爸经常从小教育我,他是一个蛮传奇的一个人,就是做了很多很多事。但核心就是一点,就是你到等到他——他现在大概七十多岁,最开心的就是回忆起来他自己身上有很多故事。这些故事有些是你自己做的,但有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环境给了你那么一个机会。
然后你恰恰巧在一个值得有故事的时间点进入到一个值得有故事的行业,所以你在那里看到的东西就变成了故事。
? Koji
其实你父亲也是在人生的这个不同阶段做了很多不同的事业。然后因为你刚才在提到自己做选择的时候,反复也在讲一个关键词就是 「不同」。这个 「不同」很多人其实很害怕去追求的。
尤其在 2024 年,好像大家都在求稳,把今年这个公务员考试变得尤其的难考。甚至大家会看到各种各样的头条,说什么常青藤毕业,然后去到村里面做村官,就大家的选择都在变保守的时候,你仍然在积极地去拥抱自己的好奇心和变化。你觉得这个是不是也有时代给你的选择红利?
?? 孟醒
对,我觉得我历史上还是在变化这件事情吃到了很多红利的。变化对我来讲好像一直是一个正义的或者说正向的一个词,好像不像是一个负向的词。
我不知道大多数人怎么看待,在他们生命中不同的时间点,可能变化有好有坏,但我觉得在我的成长过程中,一直变化是一个不能逃避的状态。
我小时候其实是一直在一个不稳定的环境中,被动地面对变化。因为每次变化其实早期都带来了一些不舒适,但最终可能都给我带来了一些不同,让我可能跟环境有些不一样,造成了我做成一些不一样的选择。如果我取得了任何还值得说一点的成就的话,我觉得可能大概率是归结于这个。
过去,变化是被迫的。未来,当我有机会去控制的时候,希望主动去追求变化。
? Ronghui
你讲的这些经历让我觉得听下来会觉得你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人。还蛮好奇你小的时候这个经历是什么样子,以及这个经历是怎么样塑造了你的这个性格的。
?? 孟醒
对,你问我是否很有安全感,其实我觉得我恰恰是一个挺没有安全感的人。
我做这些选择并不是因为有强大的安全感,而是需要通过差异化的方式来获得安全感。当我跟别人都一样的时候,我反而觉得安全感不强。
这种感觉从小就有。我记得三岁半去美国时,进入美国幼儿园,完全不会说英语。父母不能在幼儿园陪着,只能把我放在那里。小时候就有了尴尬的感觉,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想融入到其他小朋友中,却要假装自己很高冷,或者要做点什么,其实是不能融入,但又要表现得很忙。这种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
可能有人会误解,以为我们去美国是因为家境优渥。事实是,我住在别人的车库里,冬天没有暖气,从来没有新衣服,只能穿主人家剩下的衣服。就是这样的状态。
关于自我调整,我经历了很多。比如高中时,我的英语水平其实跟国内学生差不多。虽然口音还好,但词汇量跟中国的小孩一样。去了就要读美国的诺贝尔文学奖著作,用英语学法语,用英语学生物。一行文字里可能 20 个词只认识 7 个,连词介词勉强认识,专业名词都不懂。我带着文曲星去考试,别人考 1 个小时,我要考 2 个小时。即使查完所有生词,也没有人能帮我,学校里没有其他中国学生。因为不擅长 social talk,我不敢跟别人一起吃饭。每天自己带饭,躲在角落里独自吃饭,就是为了避免社交尴尬。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两年。但我给自己定了目标,要在毕业前改变这种状况。这不是一两个学期能完成的,需要慢慢锻炼语言能力,培养社交兴趣。这些都不是家长能帮的,因为他们并不在这个环境里。
? Ronghui
我可以理解了,感觉人是一直在一个起起伏伏中,但总有一个支点,是新鲜感或自信的来源。这仍和很多人不一样:他们追求四平八稳。
?? 孟醒
我可以再举一个例子,在这么不四平八稳的情况下,我小时候还做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决定:小学只上了四年,跳了两级。到了初中后,我一直比大家小两岁。你可以想象小两岁会是什么样的感受。而且我不是在少年班里小两岁,那种情况是所有人都小两岁。我是在一个正常班级里比别人小两岁。
我觉得最大的体会和差别就是,中考体育练习时我要跟女生一起练。立定跳远女生 1.98 米是 10 分,男生 2.31 米是 10 分,我记得当时只能跳 1.96 米。这就带来了极大的压力,要在所有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弱项和差异,这是逃避不了的。
因为小两岁这件事会一直伴随着成长过程。从学习到体育,再到交男女朋友,每个方面可能都有很大的特殊劣势。后来就默认了这种不一样,渐渐想想,也许这不是件坏事。
我记得《Outlier》那本书提出一个很重要的理论:美国有些家长会选择让孩子晚一年或半年入学,这样孩子能当体育队长,身体会更成熟。
我一直小两岁,身体一直没那么好。但是我有两年的时间来追上你们。我今天可能只比你差20%,但两年后可能就比你强百分之百。有了这种心理暗示后,很多事可能就不是问题了。我觉得这事对我很重要。
所以我特别怕有一天最后变得跟其他人一样了,就没有借口再去安抚自己了。
? Koji
孟醒之前做过很多跨界项目。最早创业是做 AI 视觉公司,那是非常早期的尝试。后来他去美国一个赌场集团做亚洲业务负责人,之后又创业做社交媒体广告,做自动驾驶。
和孟醒聊天时,我发现他特别喜欢从 0 到 1,或者从 0 到 10 的过程。但他也很坦诚地说,他不喜欢再往后的事情。我觉得这种坦诚很难得,一般人不会这么坦然地面对这一点。因为在我们的普遍认知里,一个优秀的创业者应该是要陪伴公司从一而终,一直走到最后。我们甚至会认为任性或坚持是创业者的某种美德。
所以在这一点上,我想请孟醒跟我们分享,你是如何发现并接受自己喜欢从 0 到 1 这个特点的?又是如何从这个认知出发,去做各种选择的?
?? 孟醒
我很希望在大家都在做红海的时候,能够逃开,去创造一些蓝海。但蓝海不会永远是蓝海,每件事做到一定程度就会变成红海。如果它成功了,大家就会进来。
对我来说,当看到红海信号时,我就想去探索新的蓝海。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很可能会在某个阶段就离开,去探索下一件事。这是我天生的行事方式。所以我更喜欢做 0 到 1 或 0 到 10 的事,这一部分是我的偏好,一部分是能力使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模型,最适合做的事情都不一样。我的偏好和能力可能更适合做开创性的、早期的突破性事情。我愿意承担更大的风险,去做一些不一样的事。
但我可能不是最勤奋的人,也不是在同一赛道上执行力最强的人。中考我参加了,高考却选择逃开。在所有人都在走独木桥的时候,我选择了另一条路。从那时起,我在每件事上可能都走了不同的路线。
我在伯克利读本科,毕业后进了投行。当时去投行是最好的选择之一。但我进投行第一年,就在想怎么离开。我在思考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准备好。在投行里能看到所有人的职业发展路径,比如三年一升,15 年后晋升 MD。
我很早就定了目标,不想在这条路上继续走。在投行里,我最感兴趣的不是做财务模型、IPO 执行或并购,而是去访谈那些 CEO、创业者,特别是科技创业者。我想了解他们为什么做这些事,当时的选择是什么,怎么去实现。
我决定要离开投行业,立志要成为像那些 CEO 一样的人。
? Koji
为什么想要成为他们?
?? 孟醒
在香港或纽约,尤其在那个年代,进入投行后几乎没人会选择离开金融圈。因为其他行业既付不起相同的薪资,也无法提供类似的职业发展路径。但我在那时做出了人生的第一个重要选择。
第三年从 analyst 晋升为 associate 时,我坚定地选择离开,要么继续深造,要么进入科技圈。既然决定了要转行,我就更加坚决地往科技方向发展,最终选择去 MIT 深造。但从入学第一天起,我就没有专注于课程学习,而是直接开始和朋友筹建公司。
那时候大家对创业还很陌生。我记得当时金沙江的一位投资经理来哈佛和 MIT 做招聘宣讲,能在那种容纳 250 人的大教堂里坐满哈佛和 MIT 的博士生。仅仅一个投资经理就能有这样的号召力,就是因为大家都没见过投资人。那个时期我对创业充满憧憬,组建了团队,几乎拿下了美国所有的商业计划书比赛。
记得真格基金刚成立时,徐老师在美国常青藤七校巡讲,最后在哈佛举办总决赛。决赛选了 40 个项目,每个项目只有一分钟的电梯演讲时间。我们三人团队当晚构思了三个项目,第二天就去参赛。前十名的项目每个可以获得 1 万美金,而且是无条件赠予。我们最终拿到了 2 万美金。对当时的学生来说这是笔不小的数目,我们用它建了个小基金,到现在还在用这笔钱定期聚餐。
MBA期间,大多数同学都在专注课程、社交,或者寻找咨询和投行这类专业服务工作。但我特别想创业,几乎不去上课,也不怎么和 MBA 同学来往,反而经常和 PhD 学生交流,寻找创业机会。
我尝试了各种完全不同领域的创业项目。比如在波士顿,我参与过一个夜店排队软件的开发。虽然我从不去夜店、不喝酒,还酒精过敏,但我对他们在做的事情很感兴趣。我还参与过优化沃尔玛集装箱排布流程的项目,后来又做了人脸识别和场景识别。这些都是很有趣的尝试。
这是个完全 180 度的转变,但让我感到兴奋的是,我发现自己的投行经历在这个领域也很有价值。那些专注技术和产品的创业者虽然做得很棒,但对融资、公司运营、未来发展等方面往往缺乏经验。
我的第一家创业公司就是和两位计算机视觉方向的技术同学王盟、刘天强一起在波士顿创立的。那时候我还上了一次非诚勿扰,2011年非诚勿扰特别火,冬天走在波士顿的街上都会有人认出我。因此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这两位后来的合伙人找到我时说想一起创业。他们展示了几个计算机视觉的项目,其中王盟有个 2D 转 3D 的项目,还有人脸识别和场景识别的项目。他们问我哪个更适合做,我建议专注人脸识别,认为它的商业化场景更多。我们先组建了个小团队,开始申请美国的孵化器项目。那时 Y Combinator、TechStars 这些孵化器在中国还鲜为人知,在美国也主要是通过一些学长知道。
后来我才知道,刘天强和王盟之前已经合作一年,申请过这些项目都没成功。但在我加入后认真准备,我们就获得了 TechStars 的录取和 Y Combinator 的面试机会。我感觉自己确实在这方面能带来价值,于是我们决定正式成立公司。
这个经历让我特别兴奋。以前在投行只接触上市公司,帮它们准备招股书、完成上市。现在终于有机会参与一个科技公司从零开始的全过程,这种感觉太棒了。
? Koji
孟醒你的第二段创业做的是什么?在这两段创业里面,你自己觉得最高光和最彷徨的时刻分别是什么?
?? 孟醒
我确实经历了两次创业。第一次是创立 Orbeus,因为是首次创业,没有太多深层设计和想法,我们主要是提供人脸和物体场景识别的 API,做图像识别加云服务,直接将技术商业化。
第二次创业吸取了第一次的经验,我不想再单纯售卖技术。我们希望打造一个面向特定行业的专业产品,最终选择了广告领域,在回国后创立了知图科技。
知图科技虽然也是基于计算机视觉技术,但我们将其应用在了内容广告领域。我们的目标是识别网页和移动 APP 中的图片,比如微博上的图片,然后将广告以一种自然的方式植入其中。不同于传统的 banner 广告,我们追求的是让广告融入得浑然天成,比如让某个明星自然地穿上品牌服装,让观众完全感受不到这是后期植入的广告。
这两家公司最终都有很好的出路:第一家被亚马逊收购,第二家也被收购。
? Koji
当时的高光时刻是卖掉的时候吗?
?? 孟醒
对我而言,最高光的时刻并不是公司被收购时。而是在我们理清方向、组建团队,大家怀着共同理想开始创业的时候,或是取得最初那些小小成就的时刻,那才是最令人开心的。
公司卖掉反而成了低谷。
第一家公司的收购还不错,但第二家公司的出售经历非常不愉快。这个故事现在渐渐被更多人提起,每次回想起来我依然觉得心酸。当时是因为创始人之间在价值观和理念上出现了重大分歧,最终不得不被动地选择出售。
在出售之前的情况特别艰难。因为价值观的冲突导致投资人可能撤资,我记得最后两个月,每天都在计算账上的钱还够发多少个月的工资。很多员工都是我亲自招来的,他们中不少人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加入。那段时间我压力大到会神经性呕吐,经常突然就要跑到厕所里吐。
? Koji
是干呕还是真的会吐出来?
?? 孟醒
我真的会吐出来。我常常会对比 CEO 和投行的工作:投行时每天工作15、16个小时,比当 CEO 的时间还要长。但当 CEO 虽然工作时间短一些,却让我衰老和焦虑的速度远超过在投行时期,甚至会出现一些奇怪的身体症状。
? Koji
那你现在还想做CEO吗?
?? 孟醒
回想当时挑选合作伙伴时,我主要考虑的是能力互补,却忽视了价值观的一致性。如果现在重新创业,我一定会把价值观契合放在最高优先级。做 CEO 本身并不难,关键是要具备一定的能力,以及在关键时刻有兜底的意识。
? Koji
在过去你有为什么事情兜过底吗?
?? 孟醒
理论上,每个做 CEO 或一号位的人都要有兜底意识。即便是在有母公司的孵化企业里,如果你是真正的 owner,也不会完全依赖母公司来兜底,否则就变成了职业经理人。所以我在每个角色上,不管是否被要求兜底,都会以 owner 的心态来承担责任。
特别是经历了两次创业,尤其是第二次创业之后,我更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位置该承担什么,以及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领导者。
? Ronghui
你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有那种很清楚我的职业选择会是什么样子的方向?就像你前面讲到说,你可能适合做从 0 到 1,意识到自己喜欢做这个而不是其他的。有没有类似于开悟时刻的那种时刻?
?? 孟醒
我第一次意识到想做不同的事,是在帮安博教育和 skymobi 做 IPO 写招股书的时候。作为投行人员,要访谈 CEO,了解他们的创业历史、初衷和市场判断,这个过程让我特别着迷。
记得安博教育的创始人是 99 年回国的,之前在美国做了 5 年工程师。那年他受邀回国参加建国 50 周年庆典,和李彦宏一起在天安门观礼。看到国内的发展,他觉得美国没什么好留恋的就回来创业了。安博很早就开始做 AI+ 教育,开发学习引擎,实现教育内容的个性化分发。
虽然这些创业故事都很精彩,但我也明白很多是为 IPO 而整理的「马后炮」。即便如此都让我很兴奋,我就在想,如果能亲身经历这些创业历程,一定会更加精彩。
我是个保持强烈好奇心的人,不会轻易否定没尝试过的事情。我的每一次选择都是基于实践后的评判。
在职业生涯中,我总是希望每份工作都有所不同:第一份是投行,第二份是创业,第三份是在跨国 500 强做博彩行业的亚太区负责人,之后又以不同形式创业,做投资、买方,做互联网企业的内部孵化。这让我的职业经历看起来有些零散,但每个角色我都完整体验了一遍。
现在我更有勇气说,我喜欢做开创性的事情,喜欢不同的、偏早期的项目。这个认识是经历了一圈后的总结。虽然在顺为或更早期我也这么说过,但那时内心没有现在这么笃定,因为很多事情还没经历过,只是猜测。今天走完这一圈后,我更确信这就是我想要的方向
? Koji
我和孟醒的相识其实很偶然,是在一个电影圈朋友的生日聚会上认识的。当时我们是现场唯二和科技创投有关的人。但这种偶然中似乎又有必然,或许正是因为我们都是创投圈里少有的会和电影圈有交集的人。
最近和孟醒的对话让我感受到强烈的共鸣和莫大的安慰。我自己的职业生涯也很分散:创业做街旁,去电商公司,做自媒体,做广告营销和内容,做消费品,现在又在做博客和AI。很多人说我没有坚持长期主义。
但和孟醒聊天让我有两点特别深的感触:
第一,我也是最近才真正开始正视自己:喜欢从 0 到 1,而不是从 1 到 10。当孟醒说到做 CEO 时会呕吐的经历,我感同身受 - 在那种焦灼状态下,我也会干呕。但在从 0 到 1 的阶段,我总是充满快乐。正视这一点后,反而放下了很多包袱,变得更加开心,也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优势。了解自己的能力结构后,很多选择也变得更容易。
第二个让我深有感触的是孟醒提到的,也是 OpenAI 的 Sam Altman 说过的:这个世界往往高估了专注和深度的价值,却忽视了广度的意义。虽然我们可能无法像那些专注一个方向数十年的人那样在垂直领域建树,但正是因为经历了不同的事情,当把这些经历连接起来时,反而产生了新的化学反应。这正是我觉得自己最有价值的地方。
今天特别想和孟醒做这期对话,一方面是因为感受到了共鸣和慰藉,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帮助那些可能有类似困惑的人。如果他们能早点听到我们的故事,或许能更快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少一些彷徨,少一些身心的煎熬。
? Ronghui
一个人能够认清自己的适合与不适合,并且付诸行动,这已经很幸运了。很多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曾长期处在迷茫中。当谈到跨界这个话题,看到自己一直在尝试不同的事情时,按照普遍的共识,这可能会被认为是一个不太正确的选择。
这让我想起一位前辈说过的话。我以前工作时总觉得自己这里能力不够,那里需要补充,他告诉我:「Ronghui,工作不该这样想,而是要像握着一把剑,让它变得越来越长。」意思是要在一个方向上越来越专业。但看了你的经历后,我觉得这个观点值得和更多人分享:
人生有很多种活法,不一定要按照大家认为对的路走。就像你本可以在投行一路做到合伙人,那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但绝不是唯一的选择,人生还有很多种可能性。
?? 孟醒
从传统观念看,坚持一件事被视为美德。加上前段时间流行的人生复利效应理论,认为在同一个行业深耕不是简单的线性增长,而是指数式增长。再加上 Gladwell 提出的一万小时定律,解释为什么泰格伍兹打高尔夫这么厉害,为什么有些人下棋特别好。这些理论逐渐形成了一种主流认知。
但我最近读到《Range》[2]这本书,它提出了不一样的观点:
人不应该过早把自己限定在某个方向上。一万小时定律其实只适用于围棋这样的特殊领域。即便在这些领域,只要稍微改变规则,之前的训练可能就全部失效了。所以更好的选择是,在较长时间内保持可能性,让自己来控制收敛的过程,甚至可以在很晚的时候才开始收敛。
我对这个观点很有共鸣,甚至觉得可以更激进一点 - 也许根本不需要收敛,可以持续尝试新的方向。我享受的不是成为某个行业的老专家,让自己的认知超越他人,而是通过有效的跨界获得成长。
所谓有效的跨界,是指你能在转换领域时,把上一个领域中有价值的东西提炼出来,带到新的方向中,找到合适的应用场景。无论是认知还是执行策略,只要能被充分利用,你就可能找到差异化的机会。
? Koji
可以讲一下有效的跨界在你身上是怎样的吗?把上一段有效的带到下一段。
?? 孟醒
我用自己 2016 年转型做投资的经历来举个例子。当时去顺为之前,虽然在金融圈做过卖方,但没做过买方,也没做过早期投资,本质上算是一张白纸。但很幸运,从 2016 年到 2019 年,我在投资领域做得还不错。在同期科技投资人中表现突出,不是因为我精通投资,而是得益于之前两次科技创业的经历。
这段经历给了我几个独特的优势:
第一,我可以用自己的经验作为衡量标准来评判创始人的水平。很多投资人因为缺乏创业经历,只能靠外部比较,难以真正理解创业场景。第二,我在科技圈的人脉非常丰富。比如 2016 年中国自动驾驶行业刚起步时,我发现很多创始人都是我们的老朋友、前同事、实习生,甚至是曾经想招没招到的人或竞争对手。这些都是我们圈子里的人。
早期成名的投资人大多投资移动互联网、电商或互联网金融,因为那时还没有太多大型科技公司。这导致他们与科技创业者之间天然存在隔阂,最多维持一种公对公的关系。而我因为也是创业者,又来自同一个领域,能够更容易地建立深层连接。
当然我也很幸运,碰上了 2016 年之后科技投资开始受关注的时期。在这之前,科技投资还是个相对小众的领域,之后才逐渐成为主流。
我把在科技创业中积累的人际关系、创始人经验和共同的语言体系,转化成了投资领域的重要优势,这让我能在较短时间内取得不错的成绩。
? Ronghui
可不可以说其实两段创业的经历,按照世俗意义的标准,其实并没有所谓的大成功。这个会让你挫败吗?很多人可能经历两次创业不太成功后,就会选择不再创业了。你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
?? 孟醒
对于我的两次创业经历,我这样评价:作为一个从未创过业的人,能在两次创业都实现退出已经不错。第一次退出还算可以,第二次虽然不尽如人意,但考虑到我那时才二十多岁,又没有创业经验,整体表现还算可以。
而且这两段经历在历史上都很有意义。第一次创业恰好赶上深度学习刚刚起步,我们创造了很多第一:可能是第一个将计算机视觉产品化的公司,第一个在美国提供人脸识别API的公司。这些都很有历史意义。
当然,我也承认这算不上非常成功。与我们同期或晚一点成立的竞争对手,比如旷视后来成为了估值几十亿美金的公司,比我们晚两年的商汤现在已经上市。我们起步时都在同一起跑线,某些时候我们的产品可能还要更好一些,但最终没能做到他们那样的规模和成就。
正因如此,第二次创业结束后,我开始反思自己身上的问题。我可能还不是一个完整的创业者。即便再创业,有了两次经验可能起步会更容易,但如果不解决现有的问题,可能栽得会更狠。
所以尽管当时很多人推动我继续创业,我还是没有立刻这么做。我觉得需要先看看更成功的人是如何应对这些挑战,如何处理人的问题和行业的问题。
选择去顺为有两个原因:
一是 VC 这个位置能让我看到更多创业者,不管是投资的还是没投的项目都能了解得更深入。
二是雷总是少有的把创业和投资都做到顶尖的人,我希望能向他学习,这对我的成长很有帮助。
? Koji
后来你找到答案了吗?
?? 孟醒
我清楚自己的很多问题,但有些问题可能是很难调整的。比如我对事情的判断和掌控能力远强于对人的判断和管理能力。
即便后来在滴滴工作,面对管理大型团队和公司的机会,经历了更多历练,这两个方面的能力差距依然很大:我处理和判断事情的能力,与处理和判断人的能力。
这让我有了两点重要认识:第一是更了解自己,因此也能做出更好的判断,知道自己更适合做什么类型的事情。当一个公司从 10 人发展到 100 人、1000 人的过程中,对管理能力的要求会越来越高。所以我可能更适合在公司早期阶段发挥作用,因为那时候事情更单纯,我能做的事情也更多。
? Ronghui
听完你的分享,我觉得你是一个能够跳出既定评判标准去思考的人。比如在学校总是比别人小两岁这件事,有的人(比如我自己)可能会一直纠结这个年龄差距。但你能跳出来看到,年龄小也可能带来某些优势。
就像你对两段创业经历的总结,虽然没达到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标准,但你能从其他维度去思考和评价这些经历。我觉得这种思维方式会让人活得更自在。
? Koji
外界环境是客观的,既定的事实就是那样的。但一个人如何理解自己,如何解读历史,这个叙事是可以自己决定的。而这个叙事不仅决定了一个人的状态,也决定了他未来如何面对各种选择和挑战。
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非黑即白的,所有事情都可以被解读,可以有负面的理解,也可以有正面的诠释。
?? 孟醒
我觉得每个人可能有自己对于成功的叙事,什么是自己意义上的成功。
对我来讲,有一个很关键的点,就是我是不是第一个做某件事。比如说如果一定要在两件事里面选择:你是一个 copycat(模仿者、抄袭者) 但是你做得是最好的,还是你不是一个 copycat 而是第一个做的。在这两者之间选择的话,我可能会认为后者的价值更大,成就感也远大于前者。
? Koji
那如果此时此刻,你要对当年第一次创业的自己,也就是今天我们听众里很多人所处的状态:有很好的教育背景,有一定的工作经历,可以整合到非常 top 的资源去 kickoff 一次创业,如果你要给当年的自己和这些听众给一些建议的话,你可能会给什么样子的建议?
?? 孟醒
我觉得创业是一个经历,在这件事上的功利心可能要弱一些,尤其是第一次创业。我觉得大概率你可能是会失败的。应该在默认失败的基础上去做所有选择和决策。
如果在默认失败的基础上,你还会选择去做这件事,并且很努力地去做,那你大概率追求的是这段时间的经历,你获得的所有成功都是额外的收获。
? Koji
好,那我们再聊一聊这个大家都非常感兴趣的话题。就是在 2024 年,就是好像 48 年加入国军。回到美元 VC 行业。孟醒你现在回到美元 VC 行业,你觉得这个行业目前最让你兴奋的事情是什么?
?? 孟醒
我觉得现在这个行业有几个关键特点:
AI 在各个层面的应用正带来范式性变革。这让我想起 12 年前第一次创业做 AI 时,亲身经历了从无到有深度学习的转变过程。今天的变革可能更大,因为有更多人在更快地尝试它在各行各业的应用,也有更多资金投入。这是一个结构性的、系统性的机会。我在之前做 VC 时也遇到过机会,但没有这么大的规模。这可能是一次更有趣的、全面的社会性和技术性变革机会。
现在虽然处在金融市场的逆周期,但在技术周期上是正周期。这种特殊组合可能需要新的评判标准和投资模式。
我期待会看到一些创新模式的出现,无论是在投资产品上——比如更早期投资、更多孵化、更晚期投资,或是采用债务方式投资;还是在关注领域上——不能局限于共识领域。虽然都在谈 AI,但 AI 中有很多细分方向。当大家都在关注 AI 主流方向时,或许应该开始推动下一个重要领域的发展。这里面有很多有趣的机会,如果判断正确,可能会成为被历史记住的决定。
这和 2021 年市场特别好的时候很不一样。那时候任何成就都可能被更大的市场浪潮淹没。不管你做得多么出色,总会有人用更多资金、更大声量来实现对手的碾压。那时的成功或失败往往不是由个人造成的,而是由整个行业的 Beta 决定的。
所以现在这个时期反而让人兴奋,因为每个人的选择都会被清晰地凸显出来,无论是好是坏。
? Koji
那再回到 VC 行业,因为你和当年在顺为也不一样了,又年龄长了很多岁,然后时代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然后你会认为在这一次想要做一些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吗?
?? 孟醒
在当前阶段,基于前面提到的原因,从行业角度看,美元投资可能会比以前更具挑战性。但正因为这是一个范式层面的变革,能让更多人参与进来,创造很多结构性机会,所以我反而更感兴趣。
另一方面,因为对自己有了更深的理解,更清楚自己的适合点和擅长领域,我愿意去探索更多可能性,尝试一些不同的产品模式。
? Koji
那既然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自己去再创业?
?? 孟醒
我觉得每个人对创业过程中想要参与的阶段是不一样的。对我来说,最感兴趣的是帮助一个公司成立并度过最初的几年。当公司找到了产品市场匹配(PMF),从一个反共识的方向逐渐变成共识时,那就是我希望有人接手的时候,我就可以去做下一个类似的事情。
也有人恰恰相反,他们更愿意从这个时间点开始接手,把公司做大。创业是一个持续的过程,可以分成很多阶段,并不是每个人都要从头做到尾。这就像前面讨论的跨界一样,如果你不跨界,可能就愿意专注一个方向,享受复利带来的红利。
这或许是传统评判好学生或好创业者的标准。但我觉得这并不符合每个人对创业的实际热爱和擅长程度。仅仅是热爱还好说,但擅长与否其实是个很大的区别。
过去我们期待培养出全能型 CEO,要求他们从小做到大:在公司早期要有个人魅力和号召力,什么都要会做;等公司规模变大后还要有很强的管理能力,能够长袖善舞,搞定政府关系、国际化、媒体等各种事务。
但也许一个更好的模式是:世界上存在着不需要一个完整的人,或者说不需要一个对所有阶段都感兴趣的人从头做到尾的可能性。
? Koji
现在想到一个比喻,就是我们在培养一个小孩子,假设一个公司也是一个孩子,那他也在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阶段,需要不同的老师去引导他。因为 AI 应该是孟醒你加入顺为之后投资的主要方向。那当聊到 AI 的时候,你有更具体的一些感兴趣的方向吗?
因为其实在今天,就此时此刻 2024 年 10 月份,我感觉其实大家共识是蛮多的。但是非共识好像很少。所以在这里面你有一些对大家共识的不认可,或者有一些你自己的非共识,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吗?
?? 孟醒
在当前 AI 和场景落地的结合中,我看到两个核心元素:策略元素和环境元素。这让我想到 AlphaGo 在围棋中的两个网络:一个负责生成下棋策略(policy network),另一个负责判断好坏(value network)。目前我们的大多数时间、精力、资金和关注点都集中在策略生成上,比如 GPT 的对话生成或 Agent 的开发。
但我认为同样重要的是环境的生成,也就是如何评判 AI 表现好坏的系统。这类环境可以分为几类:
现成环境:像棋盘这样已经存在的、规则明确的环境。
可搭建环境:比如自动驾驶模拟器,可以人为构建的环境。
复杂环境:那些无法用简单规则搭建的环境,可能需要用另一个大模型来模拟。比如对话系统,早期我们用 RLHF(人类反馈的强化学习),本质上是让人扮演环境角色来评判好坏。但人工判断要么成本高,要么规模受限。
在这个过程中存在一个不可能三角:准确度、通用性和成本无法同时满足。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用机器来模拟环境。对于对话或复杂 Agent 这样的场景,关键问题是:当我们把 AI 放入一个环境中,如何判断它的行为是否正确?
就像最近陶哲轩讨论数学解题时提到的:GPT 现在能生成很好的定理证明过程,但如何验证证明的正确性?人工验算成本太高,所以需要定理证明检查器,而且最好不是用大模型写的,而是用另一套规则系统。
机器人领域可能更复杂,很难创建一个足够真实的虚拟环境,让机器人在不进行实地测试的情况下就能训练并调整策略。这些都是我比较感兴趣的研究方向。
? Koji对,我觉得这个确实提了一个很有趣的角度。在这个角度上面,孟醒你现在有看到什么不错的startup,或者你觉得还挺有趣的具体的产品吗?
?? 孟醒
我现在大约一半时间用来自己生成想法,沿着前面讨论的方向思考,另一半时间看其他创意。我可以分享一个具体的例子。
我很感兴趣的一个问题来自 Andrej Karpathy 的思考:在电影和游戏之间,是否存在新的媒体形式?
这个问题引发了我很多想法。我认为电影本质上是弱交互短时长的内容,而游戏是强交互长时长的内容。在这两者之间,可能存在一种弱交互长时长的内容形式。短视频可能属于这个类别,但它需要大量人力来制作内容,本质上是在杠杆化用户的能力。
如果 AI 能够制作所有这些内容会怎样?比如用短视频的形式来分发一部由机器生成的连续剧。更具体地说,AI 能否仿真 drama?能否提炼出 drama 的核心要素?drama 本质上是对人与人之间行为的模拟,是一种非常具体的模拟,包含高潮、低潮,能调动情绪,产生多巴胺的组合。
再深入到技术层面,这实际上是将人的行为转化为 token,然后对这些 token 进行训练。人的行为本质上是某种形式的 action,可以作为 input 也可以作为 output。基于某种规则,我们可以组合出富有戏剧性的互动或结果。有了这样一个引擎,既可以生成游戏,也可以生成内容。这是我认为很有意思的一个发展方向。
? Koji
你有看到谁在做这个事情吗?不管是在国内还在硅谷。
?? 孟醒
在硅谷和国内都有团队在探索这个方向,硅谷偏内容创作,国内偏游戏开发。我觉得 Fable Studio[3] 特别有意思,它的创始人来自 Oculus Story 团队,曾获艾美奖。他们开发了一个叫 Storytelling AI 的引擎,用它成功生成了两集南方公园动画。选择南方公园是因为它的形式相对简单,主要是大头娃娃的对话,分镜较为固定,但对话内容都很有深度。虽然还需要人工调整,但已经显示出这个方向的潜力。
他们的用户界面类似 Netflix,但有创新:你可以选择剧集类型、时长、风格(是 drama 还是恐怖片等)。不同于 Netflix 从库中搜索已有内容,他们的系统会实时生成一部符合你要求的短剧。每个作品都是独特的,你甚至可以选择特定 IP,比如要求用南方公园、辛普森或宇宙大爆炸的风格来讲故事。虽然还处于早期阶段,但这个方向非常有趣。
同时,他们还创建了一个简化版的 「西部世界」,类似甜水镇的场景。用户可以第一人称视角探索,有点像早期的斯坦福小镇,但是全 3D 环境,画面很精美。
国内也有很多团队在探索,虽然目前大多停留在 demo 阶段。关键是用 AI 作为总调度,管理人物和环境,创造真实的开放世界。
想象一下,如果把 GTA 或原神这样的游戏场景从预设程序变成实时生成,根据玩家前一分钟的行为来即时创造内容。不仅仅是开放式对话,更有趣的是行为造成的连锁反应:比如你骂了 NPC 一句,他可能会跑开叫人来围攻你,而你可以选择说服或安抚他们,如果处理得当,这些人可能反过来跟着你一起行动。
就像在三国演义的桃园结义场景中,如果你作为第四个人要加入,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这既可以是一个内容叙事,也可以是游戏互动。在这个方向上,还有非常多的可能性等待探索。
? Koji
这个也让我想到,就最近在大刷屏的 Google 做的 Notebook LM[4],他们的核心团队三个人:一位工程师,一位 PM,第三位竟然是一位作家叫 Steven Johnson,他其实写了超级多畅销书。而且他加入Google Labs 是 2022 年,加入之后他的身份就是编辑总监。所以他是从文字创作者或者内容创作者的身份去参与到各种各样的项目里面。
我觉得其实刚才孟醒在描述这个游戏和电影之间的新的、代表着很大潜力的内容形态的时候,我想它应该不是只由产品经理和工程师去做出来的。这里面应该也会有创作者、一线的内容生产者的创意参与。
所以它听起来是一个需要很复合的组织结构才能做出来的东西。一旦做出来,应该是非常了不起的,能影响人类未来娱乐生活的一个产品。
?? 孟醒
对,如果我们谈论内容创作,艺术因素的比重会非常大。
从模型的学习过程来看,它不仅仅是在学习语料和工程技术。以 drama 为例,最懂 drama 的是谁?是创作家、编剧、艺术家。这些艺术家的大脑本身就是一个模型,他们已经对人类关注的 drama 元素做了一次抽象,知道什么样的剧情是恰当的。
而 AI 模型在学习时,实际上是在对这些经过艺术家大脑抽象过的内容进行二次抽象,最终形成我们想要的作品。
? Koji
对,其实在聊的过程中能够感觉到孟醒对一个新事物的感觉,说话的时候语调都有点激昂起来,就是那种好奇心燃起来的由内向外的热情。
? Ronghui
所以现在做的这个事儿有什么成功的标准吗?就是做到怎么样的程度,你会觉得对自己已经满意了?不是说是跟别人比较满意,是你自己满意。
?? 孟醒
我还是回到之前说的标准:如果我的存在或行为能让某件事更早地实现,这就会让我感到满意。
我可以举个反例说明什么情况下不会满意。比如我不太愿意做那些已经是高度共识的事情。如果我投资了一个已经有很多人在做的项目,从投资角度看,我可能只是抢了别人的份额。
因为无论如何他都能融到钱,我投不投对他来说没有实质影响。这样的投资对我的基金可能有些收益,但对这个项目的存在和创业者的发展都没有真正的影响。即使我在执行力上比别人强一些,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有特别强的成就感,也不会认为这是一种成功。
? Ronghui
其实我听下来会有一种感觉,觉得你还挺幸运的。你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也喜欢,然后在某种程度上也认为自己适合做的事情。
?? 孟醒
我觉得还是做了一些铺垫,就是大学的时候先做投行,所以有了底气能再去做点别的东西。所以可能幸运来自于前期铺垫还可以,然后边际上有一定的容错空间,在这个过程中使得这件事儿就变得 OK 一点。
然后我也同意很幸运这个想法,就是因为我比如 2016 年去做投资,那时我只会做科技投资,我不会做商业模式投资。在那个时间点上,恰巧又赶上科技投资起来了。在那个时间点我觉得这都是确实很运气。
? Koji
所以你觉得自己的运气好是单纯因为运气好,还是你觉得背后有一些把自己运气变好的方法论?
?? 孟醒
我会这样看这个问题:如果运气没有像现在这么好,从世俗标准来看,可能取得的结果会比现在差。但我对自己的评判标准其实跟这个不太一样,我不一定会认为自己做得更差。
我可能会更关注这个过程中有趣的故事和经历。这种关注不是为了安慰自己,而是因为我确实更享受这些经历本身。
? Ronghui
听众朋友不要误会,觉得这个一切都是因为运气。其实我有朋友也在投行工作,我觉得投行的那种工作强度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了。
?? 孟醒
所有的经历,除了留下故事和记忆外,最重要的作用是帮助你认清自己。
一旦真正认识了自己,你在后续尝试中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即便没有取得成功,你也能获得更多其他收获。因为你知道自己要什么,而成功与否更多是基于你对自己追求的定义。
? Koji
其实我觉得孟醒这段话说得特好,人最重要的其实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去追求它。可能很幸运的,有的人追求到了,大多数人可能都是说只有一点小的运气,但又差了那么一口气,就会感觉自己卡在山腰,不上不下。
但无论如何吧,人生的每一段经历都有它的风景,也都其实在或多或少地帮助我们认识自己。
刘若英在她的新专辑当中有一首歌《今天我生日》,是她在这个岁数写给自己的生日的一段话。我稍微调整了一下,歌词是这样的:
许久前,当你还年轻气盛的时候你誓言自己一定要功成名就而今,你是不改其志,坚持如一或者,你的誓言早已随着尘世而去?随着淡忘的天真与勇气而去?你庸碌的追求完美的强迫症傻傻的用亲力亲为来证明自己的真心都对,但也不全对是紧张,是忐忑,很想赶上时间但紧张忐忑之余,还多了点笃定你终于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其次重要什么又是完全不重要的这种笃定教会你节约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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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播 Koji:新世相/躺岛的联合创始人。我相信科技尤其是 AI 会在未来彻底改变社会,赋能人类,欢迎大家找我聊天,碰撞想法,链接下一个可能性。Koji 的即刻[5],Koji 的网站[6]
?? 主播 Ronghui:供职于科技 VC,前《第一财经周刊》驻硅谷记者,Ronghui 的即刻[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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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
五源资本: https://www.5ycap.com/
[2]
《Range》: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33423656/
[3]
Fable Studio: https://thefablestudio.co/
[4]
Notebook LM: https://notebooklm.google/
[5]
Koji 的即刻: https://okjk.co/0JSUes
[6]
Koji 的网站: https://koji.super.site/
[7]
Ronghui 的即刻: https://okjk.co/0cbnYV